《タコピーの原罪》简评:
《章鱼哔的原罪》:一场关于结构性暴力的寓言
一、被排斥者如何成为暴力的承接者与再生产者?
弱者的存在本身,在社会的文化逻辑中,常常就已成为恶意的承接点。谁是“弱者”?往往不是由自然条件决定的,而是由社会秩序排斥出来的异类。《章鱼哔的原罪》中,静香就是这样一位被“标记”的人物。她家庭贫困,学习糟糕,身上脏兮兮的,不合群又孤僻,这些“特征”都构成了她被排斥和欺凌的“理由”。
表面上,真理奈欺负静香似乎具有某种因果逻辑:她的父亲出轨了静香的母亲,继而辱骂并抛弃了自己的家庭,母亲因此酗酒、家暴,而她将这份创伤转化为对静香的欺凌。这种叙事逻辑将暴力归因于个体经历,仿佛真理奈的霸凌是“可以理解”的。
但换个角度来看,即使真理奈没有出手欺凌,静香也会因其“低人一等”的社会身份与特质成为他人眼中的异类、笑柄。换言之,真理奈的暴力不仅是个体创伤的宣泄,更是某种“社会共识”的体现:谁是可以欺负的、谁是没有价值的,是由社会文化结构决定的。因此,霸凌不是一个人的行为,而是一种社会性的暴力。
二、暴力的传递链:从父权到母职,从母女到同侪
本作呈现了一个层层下压的暴力结构。社会中强者与弱者的界定,本身就是一种文化建构——阶级、性别、职业、年龄等因素将人划分为不同的价值等级。在这个框架下,暴力和压迫像是一种“传染”,一环扣一环地传递下去。
在《章鱼哔的原罪》中,孩子们是最弱势的群体,而女性又是相对于男性的群体。真理奈和静香的母亲都是单亲妈妈,她们的职业也都带有社会污名:前者是家庭主妇,后者是风俗店女郎。真理奈的母亲在婚姻中被贬为“寄生虫”,遭到丈夫的羞辱与暴力,但她的愤怒无处发泄,只能转嫁到女儿身上,通过情绪控制与情感勒索施加影响。而真理奈则在学校中把这套对女性的贬低、控制和羞辱施加在静香身上。
静香的母亲因职业关系长期夜间工作,与女儿情感隔绝、相处冷漠。这种情感忽视同样构成了隐性的家庭暴力。社会虽然允许风俗行业存在,却又在文化上贬低、污名化这些从业者,甚至把耻辱延伸到她们的子女身上。于是,静香就成了被标签化的“低贱者”。
看似是两个母亲的差异,实则都是在父权结构中无法抗衡的被压迫者,她们身上的暴力行为,其实正体现了制度性暴力如何合理化、内化,并继续向下传递。
三、结构性失职:父亲的缺席与社会的沉默
值得注意的是,作品中男性角色几乎集体缺席。父亲们不是早早逃离,就是情绪失控、施暴后销声匿迹。作品的叙事重心放在孩子之间的冲突上,成人世界则像是被“真空”处理了一般。这种刻意的忽略,让人不禁思考:是否这是一则寓言?一个关于结构性暴力如何悄然形成、延续,并最终由最弱者来承担的寓言?
在社会系统失灵的情况下,原本应该承担责任的成年人、学校、制度都选择了回避,而“和解”的任务却被寄托在两个孩子身上。这不仅是不现实的,也是一种讽刺。
如果我们进一步追问:真理奈的父亲为何暴躁、酗酒、施暴?是否也曾在他的职场、生活中遭遇类似的阶级、性别焦虑与结构压迫?这种结构性的暴力链条也许并没有“始作俑者”,但它的每一环都在推动暴力不断向下游转移。
四、被污染的下游:弱者互相伤害的社会寓言
《章鱼哔的原罪》呈现出的,就是一条社会污染链的下游。在这条被污染的河流末端,最弱势的女性与孩子承担了几乎所有的创伤与暴力——她们既是被压迫者,又被逼成了施暴者。她们身上不仅背负着家庭问题、社会歧视、性别压迫,还必须在结构失效后“自我修复”这个早已破碎的社会秩序。
最终,静香与真理奈和解,成为朋友,升入中学。这一结局看似温情,实则充满讽刺。日式动画中常见的“只要敞开心扉谈谈就能解决一切问题”的叙事逻辑,在这个作品中被置于一个极端现实与残酷的背景下显得尤为苍白。
她们真的能摆脱创伤、和解过去吗?她们各自的家庭环境、社会阶层是否已然改变?作者并没有给出答案。而这份“留白”也正反映出一种深刻的无力感——在一个失衡的社会中,最弱者永远只能依靠自己,或者说,被迫依靠自己。
五、伤痕的代际延续:孩子们会成为怎样的大人?
最终的追问指向未来:静香与真理奈,在成长过程中所承受的创伤,会如何影响她们未来的生活与家庭?她们是否会在未来成为自己的父母?是否会将未被治愈的伤害再次传递?
而这些问题,也正是结构性暴力最深远的危害之一:它不仅伤害当下的人,更在代际之间悄然延续。
来自:Bangum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