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讯发布

即时快讯 0

ポケットモンスターシナリオえーだば創作術 宝可梦部分3 148-152回

《ポケットモンスター》简评:

第148回 宝可梦必胜指南
我在剧本会议上提交的动画版《宝可梦》第 9 话 "宝可梦必胜指南",在播出持续 10 年以上的今天看来,或许与其他集数并没有太大不同。
但在动画版《宝可梦》前期的集数中,这确实是相当特别的一集。
此前的剧集都是以扩展游戏《宝可梦》中已有内容的形式制作的。
在动画版中,即使是看起来游戏中没有的剧情,最终也都与游戏的基本设定相关联。
然而这第9话却出现了游戏中不存在的内容,以及不同于游戏玩法(或者说是规则)的元素。
我并非要去违背《宝可梦》游戏的基本设定。
只是当试图创作与往常不同的《宝可梦》动画剧本时,游戏里没有的元素就自然而然地混了进来。
即使动画版《宝可梦》描绘的是孩子们幻想的冒险世界,我也不想简单地将其视为纯粹的架空世界,而是希望反映现实中孩子们真实的困惑。
这样能为虚构世界增添些许真实感。
我希望观看《宝可梦》的大人们也能产生 "这么说来,我小时候也..." 这样的共鸣,我希望有加入这种真实感。
并非说所有剧集都需要这种真实感。
只要一点点就够了。
用奇怪的说法来形容,哪怕是夸张变形的真实感也无妨。
我认为只要稍具真实感,无论出现什么宝可梦、展开什么剧情,都不会被简单归结为 "终究只是动画、给小孩看的、脱离现实的世界",而能成为有存在感的动画。
于是我开始回忆和主人公同龄时10 岁左右的自己。
当时最关心的事情之一就是学校。
老师、同学、成绩、升学等等学校相关的事,确实是有很多的回忆,不过学校教的知识、强制记忆的内容究竟是否有价值?至少对 10 岁的我来说这是个疑问。
当然,如今我已经长大,想法早就变了。
我甚至后悔在义务教育阶段没去更用功学习...虽然现在说这些为时已晚。
但是孩提时代的我根本不会想这么多。虽然在学校能见到各种朋友很开心,却总是怀疑在学校学的东西到底对自己有什么用。
说不定我从小就是个怪孩子。
就连理所当然的 1+1=2 都觉得不对劲,现实中 1+1=2 的情况反而少见。比如人和人相加:1 个人 + 1 个人可以说是 2 个人,但大人 + 小孩还能算 2 个 "人" 吗?孕妇能算作 1 个人吗?说到底,如果 "1" 指代的对象不明确,1+1=2 根本不成立。
连1+1=2都不成立的算术有什么学习的必要?当时的我总觉得,教这些无用知识的学校真奇怪。
语文课也一样。学了日语也没法跟外国人交流,就算同是日本人,说来惭愧,我勉强能读夏目漱石和芥川龙之介的原著,但森鸥外的文章用字古雅...实在晦涩难懂。
同理,现在流行的手机小说虽然能勉强读完,但那种过于简略粗放的表达方式,常常让人摸不清作者想说什么。
尽管如此读得懂的人就是能读懂,然后从中获得感动。据说对这些读者而言,比手机小说更复杂的文本 —— 字距紧密、汉字繁多、一个句子动辄跨越多行的文章 —— 因为读起来太麻烦就敬而远之。
顺带一提,在出版业萧条(只有极少数畅销书能卖动)的当下,似乎真有编辑会要求作家 "请写适合手机阅读的作品"。
我童年时学校教的语文课内容,甚至不能用时代去形容,而是以一种时间的变动,以惊人的速度更迭。这值得专门去学吗?
社会课也是,我用的地图册上还标着苏联,如今已不复存在;当年分裂的两个德国现在也统一了。理科知识更是日新月异。传授这些的学校究竟算什么?
更讽刺的是,在我小时候,讨厌学习的孩子很多,如今却听说爱学习的孩子变多了。
似乎进入了孩子们自觉 "通过学习提升成绩就能实现自我价值" 的时代。他们不满足于学校教育,甚至主动去补习班。但那里学的东西真有用吗?
动画版《宝可梦》的世界以人类与宝可梦的互动为核心。在这个世界里,从事宝可梦相关工作是种身份象征。尤其是能指挥宝可梦对战的训练家或宝可梦大师,更是众人向往的存在。为此设立教授宝可梦知识的学校倒也合理。但学校里教的内容终究局限于教学大纲,实际上谁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
这点与现实世界的学校如出一辙。
"学校教的东西到底有没有用" 是童年时代的我最大的困惑。
问题的答案不该由现在的已经成年的我给出,而要还原孩子当时的感受。就算在学校学再多宝可梦知识,那也不是真实的宝可梦。因此我给这个剧本加上了副标题:"宝可梦不是靠死记硬背"。
至于这个剧本与其他《宝可梦》模板有何不同,与其用文字说明,不如直接展示实物来得直观。
原文请自行前往专栏阅读
虽然突然改用 "です・ます" 的敬语体,但这绝非为了凑《えーだば创作术》的稿件页数。
考虑到即便是读过动画剧本或配音台本的读者,也很少有人见过剧情大纲,特此附上作为参考。
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写作风格,其他编剧各有长短不一的写法。
这份大纲在我的作品中已经属于较长篇幅了。
我通常不写大纲,多是口头说明概要后直接创作剧本。但《宝可梦》涉及多位制作人级别的负责人,若不在大纲阶段确定大致方向,等剧本完成后若出现根本性分歧导致大幅修改,将耗费巨大精力。
因此《宝可梦》的剧本会议惯例是在编剧动笔前,需先由导演、制作人、时任系列构成(即我)及其他相关人员审议剧情大纲。
大纲与剧本即便大方向相同,实质仍是两回事。
不同编剧笔下,细节乃至大部分出现差异都很常见。
比如这份大纲里的优等生代(ユートーセイヨ)角色形象就与剧本中的有所不同。
大纲中这个角色更加d显得像反派,但这仅为突出对立关系;实际的剧本通过台词等表现,会塑造得更立体柔和。
意外的是,这份大纲一下子就通过了。或许制作组也期待着与常规《宝可梦》不同的作品吧。
至于不同之处在哪,就留到下一回吧…

第149回 如果在《宝可梦》中加入一点现实要素
动画版《宝可梦》第9话《宝可梦必胜指南》的初版大纲虽然通过了,但剧本从初稿到定稿仍经历了两次修改。
修改集中在宝可梦学校里差生遭受欺凌的描写。
初稿中,就连我自己都觉得欺凌情节夸张得有些过火。因为在《宝可梦》剧本会议上,通常会有各种意见导致剧本需要反复修改两三次,所以我预想到欺凌描写肯定会引发讨论需要调整,就故意写得特别夸张。
现实中,施暴者直接造成肉体伤害的欺凌其实很少见。但在校园中,欺凌更多是以老师和大人们不易察觉的形式存在,比如在背地里诽谤、孤立受害者,造成心理上的伤害。
而且绝大多数是群体对个人的欺凌。过去那种明显的暴力型欺凌者很突出,但现在越来越多的是大人们难以察觉的、群体实施的隐蔽的阴险欺凌。
因为是群体行为,所以很难揪出是谁在欺凌。
最近通过大人监管不到的儿童手机短信进行的欺凌也变多了。等到受害者自杀、闭门不出或爆发暴力反抗时,大人们才惊慌失措地发现欺凌问题,但往往为时已晚。
说到底,现代社会不知不觉已进入孩子不再指望成年人的道德感的时代。毕竟这是个连成年人都会聚众诽谤中伤、实施类似欺凌行为的时代。在能够匿名发表意见的互联网上,虽然有正义之声,但也不乏疑似群体欺凌的发言。
大人们尚且如此,孩子们就更不愿透露自己被欺凌的事了。
正如我在剧本中写的:"告发自己被欺凌的事,反而可能因此遭到更严重的报复。" 毕竟这是群体对个人的欺凌。
"因为大家都这么做,所以我也跟着做",有些欺凌者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欺凌他人。
也有不少孩子是抱着 "如果我不跟着大家欺负那个人,下次就会轮到我被欺负" 的心态参与欺凌。若是个人之间的欺凌,受害者或许还能逃避;但只要身处学校这个框架内,面对群体欺凌就无处可逃,造成的心理创伤尤为深重。
更何况第9话中出现的差生所在的是一所名校。背负着父母的期望,便不可能去选择逃学。而且这些孩子自身也认同学校的价值,主观上想在这所学校上学。当被欺凌的痛苦与对名校的向往放在天平两端时,后者往往更占上风。
要用动画画面和台词表现这种差生复杂的心理状态相当困难。于是只能将欺凌场景夸张到近乎荒诞的程度,同时刻画默默承受这一切的差生形象。
不过,《宝可梦》第9话播出的年代,欺凌已成为社会问题。要求这部儿童动画中的欺凌情节更温和些的意见确实合理。
在剧本会议上虽没有人明确指出,但过度强调欺凌可能引发对作品本身的质疑。宝可梦》的核心要素是收服宝可梦并让其对战,游戏是这样,动画也是这样。虽然设定上宝可梦会听从训练家指令战斗,但它们自身是否愿意参战却是不得而知的。
若将宝可梦换成现实存在的动物,恐怕动物保护组织就会以 "强迫无战意的动物战斗属于虐待" 为由提出抗议。
那么现实中赛马、斗鸡、斗犬算不算虐待动物呢。甚至家养的猫狗、动物园里的动物,我们如何知道它们是否甘愿被圈养呢?
若真要较真起来,我们日常食用的牛和猪所遭受的,又何止是 "动物欺凌" 这么简单。
总之在《宝可梦》中过度渲染人类间的欺凌情节,很可能引发难以预料的连锁反应。我认为《宝可梦》游戏最精妙的设计,恰恰在于登场的并非真实动物,而是名为宝可梦的虚构生物。正因不是真实存在,才能规避现实中的腥膻问题。
不过制作动画时,团队还是难免要讨论:"宝可梦靠吃什么生存?"" 只有宝可梦的世界里人类又吃什么?",虽然游戏没有交代,但动画里偶尔会出现用餐场景...最终设定成宝可梦会食用某种" 宝可梦食物 "。主角小智的同伴小刚经常下厨,但食材来源始终含糊其辞。
总之第9话的核心诉求是为《宝可梦》世界注入些许现实感。但我不愿仅聚焦于儿童世界里的欺凌问题。通过动画说教 "欺凌不对" 对现实毫无助益,甚至可能适得其反。况且若以欺凌为主要内容,无论怎么处理都会让观众如鲠在喉。
所以最终大幅柔化了欺凌描写,但定稿版本仍保留着相当夸张荒诞的表现形式。读过剧本的人反馈,滑稽感似乎冲淡了欺凌的阴郁。
但我真正想探讨的是:"在学校拼命学到的知识,现实中真有用吗?" 这个疑问才是赋予第9话现实感的关键。
《宝可梦》世界里的名校是学习宝可梦知识的殿堂,教授对战规则与取胜之道。而被逼入绝境的主角与皮卡丘,最终无视对战技巧与经验值,用胡踢乱打的野路子战胜了名校优等生。
纵使满腹经纶,实战中也可能败北;就像现实世界,仅凭学校成绩并非万能通行证。
学校的成绩并不能决定一切价值……
有时抛开规则和技巧,乱打一气也能在现实中获胜。
而目睹这一切的反派火箭队当即领悟:"没错,只要赢就行,用什么手段都行",便冲进学校挑衅。尽管对战本该是 1v1,结果却被学生们群起围攻,毕竟"恶棍不配讲规则"。最终狼狈落败的火箭队哀嚎着 "我们还是遵守宝可梦规则吧" 逃之夭夭。
关于这集对规则和对战技巧的颠覆,剧本会议上无人提出异议。动画播出后,游戏相关人士也表示 "有这种剧情也不错"。或许这意味着他们默许了游戏中未出现的学校设定。
但……
"宝可梦动画居然自由到能允许这种剧情?"
真正感到震惊的是与动画制作无关的动画师、编剧和成年观众。像第9话这样尽管经过夸张处理,但依旧算是引入了现实主题的《宝可梦》前所未有。
但他们的惊讶另有原因。
动画本应遵循游戏设定。游戏有既定规则,每只宝可梦都有相应的技能和特性,玩家在此基础上展开冒险。各类《宝可梦》攻略本也基于这些机制编写,甚至还有帮助记忆 151 只宝可梦名字的洗脑歌曲。这些正是宝可梦学校教授的知识。而《必胜指南》这集仿佛在告诉观众,这类知识毫无用处。
在制作体系严谨的《宝可梦》动画里,竟会出现这种否定游戏规则、否定去记住宝可梦的名字,近乎挑衅整个企划的剧情,着实令人难以置信。
若大纲阶段有工作人员提出质疑,这个剧本就会彻底崩盘。但所有人都没有提出意见。
关于宝可梦学校的剧情本可以有无数种展开方式,但绝不会再出现像《宝可梦必胜指南》这般离经叛道的故事了。
这就是我说这集的剧本大纲较其他《宝可梦》的剧本是"突破天际" 的真正含义。更何况作者还是《宝可梦》的系列构成。
据我所知,播出后从未有人评价这一话有对《宝可梦》这个大项目造成困扰。

第150回 《宝可梦》正辉的灯塔
关于“宝可梦必胜指南”这一话,在动画版宝可梦已持续播出 10 年以上的现在,我并不清楚它究竟还具有多少存在意义。
作为系列构成的我并没有要求其他编剧在动画版《宝可梦》的剧本中加入像《宝可梦必胜指南》中所具有的那种现实感,哪怕只是一点。
不过,在以宝可梦为主题的学校这个设定上,后来倒是出现了类似的 "宝可梦训练师资格检定所" 的故事......
我并没有打算把《宝可梦》整部动画做成,过去由我担任系列构成的那些作品那样 ,与当时其他动画风格迥异的(?)另类作品。
《宝可梦》是个大型项目。
动画只不过是其中的一部分。
如果《宝可梦》动画成了一个奇怪的作品,无论最终是否成功,都会从各个方面遭到非议。
《宝可梦》的动画化,应该要尽量保持传统路线以避免争议。
只是,如果仅止于此就会缺乏魅力。
虽然也有人称赞火箭队的个性很有魅力,但在我看来,火箭队也仍属于传统路线范畴。
我希望有除此之外的某些东西。
在传统动画中,能像变化球般偶尔混入《宝可梦必胜指南》这样的剧本,动画版《宝可梦》的世界广度就会扩展,从而变得更具魅力。
但是,这终究不是《宝可梦》动画的正道,只是偶尔闪现的一瞥。
在传统框架中,若隐若现地透出些许危险气息。
这才会形成魅力。
如果不够吸引人,反正观众也只是看到一瞥,之后放弃这种尝试即可。
这种 "一瞥",由我来负责就可以了。
实际上,其他编剧们提交的剧本,从动画版《宝可梦》整体来看,并没有出现那种冒险性的、或是显得过于天马行空的奇特剧情。正因如此,作为动画的《宝可梦》才能以拓展游戏原作的动画形式保持稳定...... 也就是说,我认为正是这种传统风格的剧本,才能既让游戏粉丝满意,又让不了解游戏的观众看得开心。
即便存在 "主角们每一集遇到新宝可梦、进行宝可梦对战、火箭队最后登场" 这样的基本剧本套路,由于编剧们个性差异,依然能在传统框架内创作出各具特色的剧本。
每位编剧都清楚如何创作动画剧本,而且这些剧本都经过 3 到 4 次剧本会议才最终定稿,所以根本不存在质量低劣的作品。每个剧本都完成得相当扎实。
只不过,虽然能在某些段落看出编剧的个人风格,但整体上完全没有出现过暴投倾向的剧本。
然后,按照剧本轮换顺序,又该轮到我写了。那就是第13话 “正辉的灯塔” 。
顺带一提,第 10、11、12 话分别是主角们与妙蛙种子、小火龙、杰尼龟相遇的剧集。
游戏中玩家在旅程开始时最初选择的宝可梦就是这三只其中之一,而动画中因为改成了皮卡丘,为了让游戏玩家不会感到不满,动画里特意让这三只宝可梦提前登场。
这些剧集结束后,就轮到了住在灯塔里的宝可梦研究员正辉的故事。
正辉这个宝可梦研究员,在游戏中是较早登场的人物。游戏中的设定是个宝可梦研究员,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却又声称想要了解宝可梦的心情,于是穿着宝可梦玩偶服试图体会宝可梦的感受,是个奇怪的角色,除此之外就没有太多具体描写了。
从动画剧情角度来说,这并非是一个必须要有的角色。但由于游戏与动画需要保持联动推进,最终决定还是需要制作这个角色的剧集,于是便由我来负责剧本创作。
就宝可梦研究员来说,大木博士这个角色从第一集就已经登场。他是将皮卡丘交给主角小智的人物,对宝可梦的造诣很深,是主要角色之一。同时还是替小智保管收服宝可梦的人。
既然已有这样的人物存在,在剧情安排上再让小智遇见另一位精通宝可梦的新研究员就会很棘手,说白了就是角色定位重复了。
研究员理所当然掌握着各种宝可梦的知识。而小智的旅程才刚刚开始,今后还有无数未知的宝可梦等待邂逅。
如果让正辉提前透露小智尚未见过的宝可梦情报,只会沦为枯燥的解说,削弱初次相遇时的感动。关于 "想了解宝可梦心情" 的话题也很麻烦。要是让小智开始思考 无法用语言沟通的宝可梦的真实想法,很可能会对至今天真无邪指挥宝可梦战斗的自己产生质疑。"这只宝可梦真的想和其他宝可梦战斗吗?"如果小智总是纠结这种问题,故事就难以推进了。
其实我个人认为,宝可梦与人类真正的沟通方式 ——即通过最终能够相互沟通来揭示宝可梦对人类的意义——这本该是动画版《宝可梦》的重要主题之一。但在第13话探讨这个为时过早。
不仅如此,只要《宝可梦》动画还在持续播出,这个主题最好都不要轻易触碰。虽然不知何时才会迎来最终回,但若能在确定完结前的几话开始认真刻画这个主题,无论动画版《宝可梦》持续几十年,或者说持续得越久反而越能成为杰作。不过作为前期系列构成的我这么想可能有些不负责任。
总之在第13话的阶段,我极力避免触及 "宝可梦对人类而言究竟是什么" 的议题。
偏偏我又是那种话多的类型,一旦安排宝可梦研究员出场,很可能会忍不住透露端倪。虽然不想这么安排,但正辉的设定就是宝可梦研究员,只能以研究员身份登场。
于是我让他对宝可梦的解说都停留在表面层面喋喋不休(这段因过于冗长缺乏动作戏而遭到导演诉苦,我只好改掉),其余篇幅则转向研究员正辉的其他故事。
《宝可梦》本质上是关于追逐宝可梦的故事。
小智收集徽章参加宝可梦联盟,展现的是积极进取的姿态。这是一种向上的志向。那么反过来想,是否也可以存在不主动追逐宝可梦,而是选择等待的姿态呢?
很早以前就存在无论是孩子还是大人都有家里蹲的现象。我认为这些人并非不愿外出,而是在等待着什么。这种既不积极进取,也不追求上进,只是保持着静静等待的姿态。不论好坏,我认为需要这样一个某人在等待着什么东西的故事。
过去常说 "每个女孩都在等待骑着白马的王子",但最近似乎没人这么说了。总觉得现在更像是 "男孩等待骑着白马的公主" 的时代。
小智是积极进取的。当遇到同样积极的对手时,就会发生碰撞与对战。
这可以说是动画版《宝可梦》的固定模式之一。
但如果对方是保持等待姿态的人会怎样呢...?
面对积极的人,我们可以伸出援手。但对于保持等待姿态的人,我们却无从下手。虽然可以帮忙寻找对方等待的事物,但如果等待本身就是其生存之道,很可能会被呵斥 "别多管闲事,谁让你擅自寻找了"。
而在这里,正辉等待的是一只幻之宝可梦。
在《宝可梦》中虽然有个叫 "凤王" 的宝可梦被塑造成传说般的存在,并在第一话短暂露面,但正辉等待的幻之宝可梦并非凤王。
顺带一提,凤王在第二世代的游戏中,被降格成了寺庙某处存在的宝可梦。
正辉等待的,是世界上仅有一只的幻之宝可梦。而这只宝可梦,也正在四处流浪寻找自己的同伴。
正辉的灯塔在雾中发出危险警报的汽笛声,与那只幻之宝可梦的鸣叫声极为相似。正辉就是聆听着这个声音,等待着那只闻声而来的幻之宝可梦。即便那只宝可梦真的出现,正辉也并不打算做任何事情。
他只是单纯地在等待。
误将灯塔当作同伴鸣叫而前来的宝可梦,最终发现这只是座灯塔而非同伴。
世界上仅存一只的幻之宝可梦,其孤独命运依然无法改变。
我莫名喜欢伫立在海岬边孤零零的灯塔。
关于灯塔,有两个我特别钟爱的故事:
其一是灯塔与战斗机的爱情故事。战斗机说着 "我一定会回来" 便出击执行特攻任务,而灯塔直至腐朽崩塌都始终矗立等待着战斗机。
这个构思我觉得应该是我的原创,曾考虑用在《魔法公主明琪桃子》这类作品中,但毕竟需要战争背景才能成立,最终只能搁置。
其二是科幻作家雷・布拉德伯里的著名短篇《雾笛》(应该收录在《火星编年史》短篇集中)。故事讲述世界上最后幸存的恐龙,误将灯塔雾笛当作同类呼唤而现身,发现真相后因悲愤摧毁灯塔。这是我童年时读过或听过的故事,具体情节我已经记不太清楚了,我为了避免重读会破坏印象,手边甚至没有这本书。
但对我而言,每当看见各地真实的岬角灯塔,这个故事总会自然浮现脑海...... 据说后来还被改编成了电影。
那么,如果那座灯塔里其实也有人在等待呢?只不过双方的期待注定错位。这就是“正辉的灯塔”的主线故事。
或许会被指责抄袭《雾笛》,但正因《雾笛》是令我钟爱的经典作品,这更像是致敬而非一种戏仿。
而故事中登场的是游戏里根本不存在的宝可梦。
我在剧情大纲标注了"类似布拉德伯里《雾笛》故事里长相的宝可梦" ,而动画组制作了一个超级巨大化的快龙。
《宝可梦》的官方数据显示快龙身高约2米,所以在“正辉的灯塔”中的宝可梦是快龙突变产生的幻之宝可梦,确实也算可行。
这个故事的结尾因火箭队的闹剧冲淡了沉重感,但本质上仍是《宝可梦》系列中罕有的、以寂寥收场的不圆满故事。
作为剧本显然是记暴投。
而我接手的下一个剧本,第 17 话《巨大宝可梦之岛!?》,在这一话的字幕里出现了宝可梦的叫声,其实这也有不少故事。

第151回 带字幕的《宝可梦》
《宝可梦》的第17话中给宝可梦的叫声配上了字幕,因此可能仍留在一些观众的记忆中。
很多人以为这个加字幕的点子是出自以创作另类故事闻名的我,但事实并非如此。
在《宝可梦》的剧本会议上,制作人和导演们经常碰撞出各种创意。给宝可梦对话加上字幕这个构想,其实是其中一位制作人率先提出的。
不过动画中的每只宝可梦都有独特叫声,大多都源自它们的名字,比如皮卡丘会 "皮卡皮卡" 地叫,妙蛙种子则是 "种子种子" 。
这个设定并非是剧本会议决定的。初期剧本里并没有标注宝可梦叫声。到配音当天需要宝可梦发声时,直接交给声优们即兴发挥,直到有位声优用接近宝可梦名字的发音来表现叫声,听着非常有趣,导演和制作人也接受了,于是其他声优也沿用了这种命名式叫声,逐渐成为了惯例。
虽然有些宝可梦名字难以转化成叫声,但宝可梦的叫声基本都交给声优自由发挥。
不过按照设定,人类是无法理解宝可梦之间的对话的。唯一能翻译宝可梦语言的,只有会说人话的喵喵。
考虑到小观众们肯定好奇宝可梦们在交流什么,于是诞生了用字幕展示宝可梦对话的创意。
制作组从不是保守之辈,只要有趣就愿意尝试。
虽然最终决定了要制作一集用字幕来表现宝可梦对话,但我个人并不是很感兴趣。
因为一旦给宝可梦语言加上字幕,就等于向观众表明这些生物拥有类似于人的思维。
给听不懂的外语对话配上日语字幕无可厚非,语言上虽然有差异,但本质仍是人类之间的交流。只要是人类,配上字幕就能理解说话内容。
但宝可梦并非人类,它们是截然不同的生物。我们无从知晓它们拥有怎样的思维与情感。
人与人之间能沟通,但人与动物、人与宝可梦的交流则困难得多。
或许有人自以为能与猫狗等宠物沟通,但那可能只是人类的一厢情愿。动物真实的思想感情永远都不会搞明白。
为宝可梦语言添加字幕,至少会让观众产生 "理解了宝可梦思维" 的错觉。当宝可梦的思考通过字幕被观众解读时,就意味着这些生物在认知层面已接近人类。
对于这些形态不同的宝可梦,真的应该被塑造得如此拟人化吗?
给宝可梦叫声添加日语字幕,本质上比动物拟人化更甚,简直是将宝可梦彻底人类化,难道不是这样吗。
试想若在描写人与动物的作品中为动物叫声配上字幕,该有多么奇怪。
除非是设定为 "动物拥有说人话能力" 的奇幻故事......
更关键的是,字幕设定会默认所有宝可梦使用统一语言。这意味着不同种类的宝可梦也能相互理解,从而抹杀了除外形能力之外的物种多样性。
最终动画版的宝可梦世界里将只剩人类语和宝可梦语两种语言体系,这样的设定真的妥当吗?
虽然宝可梦字幕的创意很有趣,但这是否会扭曲《宝可梦》的世界观?
不过转念一想,明知如此仍保留这样别具一格的一集,或许反而能成为系列亮点?不过实际操作远比设想困难。因为主要观众是年纪很小的儿童,不能使用复杂词汇和汉字。
电视屏幕尺寸也限制字幕字数。在我的认知里,电视差不多就是14寸大。
新世纪的TV标配就是14寸。日本普通房间即使放20寸也会嫌大。
我记得曾经会讲电视机的尺寸和合适的观看距离,但现在这个关系已经很模糊了,大型屏幕也成为了常态。
我自己也会用100 英寸的投影看电影。但对于儿童狭窄的视野而言,动画这种动起来很夸张的内容,14 英寸应该是合适的大小。
此外,若考虑到海外播出时的状况,还存在 "日语字幕对外国观众是否有效" 的问题。以出口海外为前提进行动画制作的从业者,往往极力避免画面中出现日语文字。
例如以涩谷为舞台的《偶像天使阳子》,虽然会出现 "SHIBUYA" 字样,但没有出现任何日语招牌。他们希望出口作品能保持 "无国籍" 的特质。
然而《宝可梦》动画初期的制作团队,或许尚未将海外市场纳入考量。在剧本会议上,绝大多数与会者都赞成制作带字幕的宝可梦动画。
可以说除了我之外,所有人都跃跃欲试。但具体在哪集添加字幕却迟迟未能决定,因为始终找不到有哪一集需要加入字幕。若在人类角色对话的场景里,突然插入宝可梦的字幕交流,会显得极其不自然。
于是大家决定制作一集人类不在场,只有宝可梦在对话故事。但问题在于主角团与主要宝可梦时刻形影不离,很难创造纯宝可梦对话的情境。而我本人对字幕企划本就兴致不高,作为系列构成便以 "将来再找机会制作带字幕的故事" 为由不断拖延。
在一直往后拖的过程中,动画《宝可梦》迎来了与剧本会议不同的另一个会议,即上层制作会议,也就是前文提过被戏称为 "御前会议" 的反思会。
正如先前所述,这个会议惯例会由 "御前大人" 率先提出批评意见以提升作品的趣味性。
不过这次的动画口碑很好。
在那场会议上,参与剧本会议的一位制作人提出了带字幕的宝可梦故事企划。当然他是希望这个企划能够立马取得上层的通过,却却遭到了否决。电视台方面也提出反对,主要理由是 "字幕会增加观众的理解难度"。
作为系列构成的我属于剧本会议阵营。总导演见我迟迟不推进带字幕的企划,甚至急得表示 "有时间的话我自己来写剧本..."。可见实际的动画制作团队其实相当期待这个企划。
于是我便顺势反驳道:"用小孩子也很容易看懂的简短字幕不就行了?"
这种得意忘形的反驳正是我的坏毛病。
因为这听上去就像是我提出了原创点子来证明字幕版的可行性,最终高层也许是以 "既然系列构成都这么说了" 为由勉强通过了。
但当时根本未确定具体要写什么内容。若带字幕的故事最终成品很无聊,所有矛头都会指向我... 或者说是我主动揽下了这个责任。原本我对带字幕剧本毫无兴趣,更没打算亲自执笔,按轮换顺序也该由其他编剧负责。
但简短易懂的字幕这个点子是我自己提出的,而且要保证字幕的必要性以及内容的趣味性,嘴上说说容易,真要写成剧本非常困难。若指定其他编剧未免太残忍,最终只能由我接手。
这就是第 17 集《巨大宝可梦之岛!?》的由来。
究竟该给哪些对白配字幕?这得让不识字的儿童也能明白…换句话说,即外国观众看了也能理解…而字幕本身也要有其存在的意义,如果没有任何意义,大家就会质疑 “根本没必要刻意加入字幕”。
但我突然想到,那些不便明说的台词反而适合用字幕表示。
对不识字的观众只是 "○○○" "×××""▲▲▲"符号,但识字的观众就能明白,而对于不识字的观众来说,"○○○" "×××""▲▲▲"本身又暗示着某种潜台词,而这些表达通常正是 "难以启齿" 的内容。
同时还要避免字幕设定变成一种常识,进而影响后续剧集。
若宝可梦的对话总是用字幕来表现,人与宝可梦的思维差异在观众眼中就会模糊。如果宝可梦能和人类一样说话,那就变得很头疼。正是因为人类和宝可梦差异巨大,彼此之间的交流才显得珍贵。
我不太想在《宝可梦》还处于初期阶段的第17话左右,就暗示那些可能关乎整个《宝可梦》主题的内容。
即使对看不懂字幕的观众,台词也要保证字幕要有意义……那么至少,那不是表达喜怒哀乐的台词。
喜怒哀乐即使没有台词也能表现出来,但反过来说,如果宝可梦和人类表达喜怒哀乐的方式相同,也会有问题。
这里需要的,是即使听不懂在说什么也能理解的台词。
当我还小,看不懂字幕的时候,经常被父母带着去看外国电影。
即使只是盯着画面,也能理解个大概。
那时我并不在意字幕。
但这是因为电影里出现的是人类。
凭借孩子的想象力,可以推测电影中角色的台词。
然而,这次是动画里的宝可梦,而需要在画面角落加上类似台词的场景究竟是什么……
我苦恼至极,对着并非业界人士的朋友,一边喝着本该戒掉的酒,一边抱怨 “该怎么办啊”,结果突然灵光一现。
那就是酒馆里的 “牢骚”。
年轻时我曾游历欧洲的廉价酒馆,虽然听不懂那些聚在那里的人在说什么,但至少能看出他们是一边喝酒一边向对方发牢骚。
虽然不知道牢骚的内容,但无论他们看起来是生气还是高兴,总之能看出是在发牢骚。
“牢骚” 的内容是 “○○○”“×××”“△△△”,虽然看不懂,但对 “发牢骚的人” 来说却是重要的台词。
当然,对我来说毫无意义,但正因为有 “○○○”“×××”“△△△”,才能看出是在发牢骚。
《宝可梦》的世界是宝可梦与人类共存的世界。
如果宝可梦会发牢骚,那必然是与人类的关系。
于是我想,这样即使是孩子或不懂日语的外国人也能理解。
而且,莫名其妙的 “○○○”“×××”“△△△” 也会变得有意义。
此外,喜怒哀乐或许动物也有,但除了人类之外会 “发牢骚” 的生物,可能只有宝可梦。
或许还能体现出宝可梦作为 “会发牢骚的生物” 与其他动物的不同特性。
接下来只要让出现字幕的画面也显得像是虚构一样,那么出现字幕的场景本身也会带有虚构的意味。
《巨大宝可梦之岛!?》是一个有着巨大人造宝可梦的岛屿。
整个舞台都是虚构的世界。
在这一集中,宝可梦会在路边摊的关东煮店里喝酒发牢骚。
虽然有人说外国人可能不知道这种路边摊,但既然要强调虚构性,我觉得也无妨。
即使在如今的日本,路边摊的关东煮店也很少了,而且很多人会觉得路边摊有种奇怪的东方情调。
而这正是我的目的。
在美国科幻电影《银翼杀手》中,出现了路边摊的荞麦面店和奇怪的日语,为虚构的未来增添了一种诡异的现实主义(?)效果。
《巨大宝可梦之岛!?》对我来说,大概是《宝可梦》剧集中最费心思的剧本。
《巨大宝可梦之岛!?》的字幕场景,并不是作为搞笑桥段添加的。
《巨大宝可梦之岛!?》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加入宝可梦的字幕场景而创作的。
作为补充,这一集里有个笑点:远处看起来很小的皮卡丘,靠近后才发现其实是巨大的皮卡丘模型。这个点子是一位参与本集制作的制作人提出的,我觉得这个笑话实在太低级了,反而很搞笑,所以从剧本初稿就开始采用了。

第152回 宝可梦的叫声是哪国语言?
给宝可梦叫声上添加字幕的《巨大宝可梦之岛!?》,就我所知,虽然当时遭到了制作组高层的反对,但就结果来说,在日本的反响似乎并不差。
问题在于,它在国外表现如何。
《宝可梦》动画版的绝大部分内容都在海外播出,但其中也有未播出的的作品。
有些剧集的内容被认为不适合海外观众,似乎就被剔除了。
反过来,也有些作品没能在日本播出。
比如,据说有些特别版只在飞机上放映过。
照理说,带有日语字幕的《巨大宝可梦之岛!?》应该首当其冲成为海外取消播出的候选,但奇怪的是,这部作品却有一个英文标题。
也就是说,它很可能在海外播出了,但我从未听说过有观众对此有任何反响。
我至今都很想知道《巨大宝可梦之岛!?》在海外是如何被接受的,但作为持续了 10年的《宝可梦》系列中微不足道的一集,关于单集的评价根本不可能传到我耳朵里。
只是,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出现过给宝可梦叫声加字幕的剧集,或许海外的评价是 "???",于是说明了这种带日语字幕的宝可梦剧集行不通吧。
这么说来,《巨大宝可梦之岛!?》这样使用字幕的剧集,或许可以称为《宝可梦》动画中绝无仅有的珍贵稀有品。
也许这是因为当时的制作组不太在意海外市场才能做出这样的作品,但我本人写剧本时非常在意海外观众会如何看待这些日语字幕,至今仍耿耿于怀。
后来,随着对海外市场的重视,一些能说人话的宝可梦开始登场,给宝可梦叫声加字幕的必要性就降低了。或许正因为如此,不会说人话的宝可梦之间如何进行交流这个问题,也逐渐淡出了观众的视线。宝可梦这种非人类生物如何进行意志上的沟通,似乎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所以,《宝可梦》动画的基本视角,虽然偶尔会出现一些能说人话的特殊宝可梦,但本质上还是人类视角下的宝可梦世界。
无论宝可梦如何暴动,最终都会被描绘成符合人类所需要的样子。
不过反过来说,要从非人类视角,也就是宝可梦的视角来展现宝可梦世界,是相当困难的,成功的可能性也很低。
对于如今依然大热的《宝可梦》动画,没必要冒险引入其他视角。
只要这个系列还在继续,我认为保持现在的立场制作下去就好。
如果真要从宝可梦视角,而非人类视角来展现宝可梦世界,那恐怕要等到这个系列真正迎来完结的时候了。但说到底,这种宝可梦视角是否必要都很难说。
考虑《宝可梦》动画的终结或许是多余的,它很可能会像《海螺小姐》或《哆啦 A 梦》那样成为不知会持续多久的长寿节目。
但当时的我并没想到这个系列会如此长寿,不得不考虑如何收尾。
在人类与宝可梦共存的《宝可梦》世界里,我认为两者间的沟通应该成为重要主题。无论是彼此无法交流的对立,还是能够和平共生的共存,如果不在某个阶段给一个结论,这个系列似乎就无法真正完结。
虽然加入了宝可梦与人类的友情、伙伴意识等各种元素,但《宝可梦》的核心终究是对战。
而这种对战既不是为了保护地球,也不像《水户黄门》那样有着正义惩戒邪恶的简单大义。
归根结底,这是训练师用宝可梦战胜对手的代理战争式的对战。
即便可以用各种手法将战斗结果包装成拯救世界,但主人公始终未能察觉这种代理战争的本质,沉迷于无止境的战斗循环,某种意义上,这就像不愿长大的、痴迷战斗的彼得潘。
不愿长大的彼得潘主题,对人类而言具有普世性。
所以作为普世主题,永远延续下去也未尝不可。
但问题在于成为代理战争工具的宝可梦。
它们是有生命的生物,或许价值观与人类不同,但终究是拥有意志的存在。
无论将宝可梦视为战斗工具还是朋友,都只是人类的一厢情愿。
如果宝可梦表现出不愿服从人类意志的迹象,《宝可梦》里的登场角色们就难以驱使它们去战斗。强行驱使可能被视为虐待,观众也无法轻松享受对战了。
正是由于听不懂宝可梦叫声的含义,宝可梦对战才能避免令人不适的余味。
另一点在于,对现实中饱受 "他人不按自己意愿行动" 之苦的孩子们(也包括成年人)而言,绝对服从命令去战斗的宝可梦是一种理想的生物。
而且这些忠实于自己的生物各具特色(个性、形态、性格 、能力千差万别且种类繁多),并且可以用来进行对战游戏,《宝可梦》受到广泛喜爱,这点我非常理解。
当然,《宝可梦》大热还有无数其他的要素...
总之,因为宝可梦本身的意志并不为人们所知,恰恰拯救了动画与游戏中战斗场景的暴力印象。
而让我切实体会到这点的,正是为宝可梦台词添加字幕的经历。
用少量平假名构成,甚至没有汉字的简单字幕,使宝可梦的意志保持恰到好处的朦胧感。若换成复杂深刻的台词,比如用字幕来讨论 "我们宝可梦是什么" 之类的主题,就会彻底破坏作品轻松的世界观。
从《巨大宝可梦之岛!?》到堪称异色的首部剧场版《超梦的逆袭》,除了喵喵外没有宝可梦会说人话。
即便关于超梦是否该说人话,我印象在创作的时候也经过反复斟酌。
另一方面,关于宝可梦的命名,除皮卡丘外的宝可梦,海外版都采用了不同名称。
某位制作人由此想到了一个奇妙的点子,跟用字幕来表现宝可梦的叫声有点像,那就是让日版与海外版宝可梦相遇对话应该很有趣。
就算是同一种宝可梦,因为日语和其他语言里的名字不一样,所以叫声也不一样,这种不同非常有意思。
就像狗叫声日语写作 "ワンワン",英语写作 "bow-wow";鸡叫声日语是 "こけこっこー",英语是 "cock-a-doodle-doo"。
但这只是拟声词差异,实际动物的叫声在全球理应是相同的。
对日本人来说是 "ワンワン" 的叫声,对英语圈人士来说就是 "bow-wow" 的写法,但狗实际发出的叫声并不会因国家而不同。
耳朵听到的叫声应该是相同的。
按那位制作人的理论,日版宝可梦应该发出日语拟声词,美版宝可梦则发出英语拟声词。
这样一来德国就会有发出德语叫声的宝可梦,法国也会有懂法语拟声词的宝可梦。
人类确实分日本人、美国人和其他各国人,各自说着不同语言。
所以宝可梦也该如此,比如妙蛙种子(フシギダネ)在日本发出 "ダネ" 的叫声,在美国因名称不同就会变成其他叫声。
也就是说当日语妙蛙种子遇到英语 / 法语 / 德语版妙蛙种子时,四种语言的叫声就会此起彼伏。
这或许很有趣。
但这种剧本该怎么写?
假设召开 "妙蛙种子国际会议",由懂宝可梦语的喵喵担任翻译。
由于喵喵说的是日语,为了让外国观众明白,还需要其他翻译将其转译成英法德语。
会议主题是 "妙蛙种子的未来发展方向"。
全球各种妙蛙种子语此起彼伏,再转译成各国人类语言,光翻译一句妙蛙种子的话就要 15 分钟。
两句话就能撑满 30 分钟的单集时长。
对编剧来说倒是省事。
说不定还能作为实验作品获得好评。
虽然有那么一瞬间这么想过,但空有创意却没有故事。
于是我反驳道:"宝可梦里没有国界。同种宝可梦因人类国家不同而改变叫声很不自然... 何况宝可梦会进化成其他形态。妙蛙种子变成妙蛙草再进化成妙蛙花,每次进化各国叫声都要变化的话就乱套了。"
(实际上这个创意最终也未被采用...)但那位制作人似乎执着于实现 "各国叫声不同" 的设定。
顺带一提,火箭队的登场台词在海外版当然也有保留。就我所知的英语版而言,翻译得非常出色,完整保留了日语台词的神韵。
其他剧本会议上也冒出过不少由制作人提出的奇特创意。
印象深刻的有个制作人半开玩笑的提案,叫做"呆呆兽的一天"。
呆呆兽是几乎不动又迟钝的宝可梦。
提案要拍它整整一天的生活。
从日出到日落,呆呆兽纹丝不动,无事发生。
就打算这么拍。
即使苍蝇蚊子飞来,静止的呆呆兽也不会动弹。
但宝可梦世界里没有苍蝇蚊子。
所以这种搞笑手法用不上。
就算发生地震或火山爆发,呆呆兽依然岿然不动,这种周围鸡飞狗跳唯独主角淡定的套路并不新鲜,很难让人觉得有意思。
要去描写静止不动的呆呆兽的有趣,让其他东西去动是很难有效果的。
但什么都不动的动画,本质上就失去了趣味。
…… 最终这个创意也被否决了。
总之,那些突然冒出来的奇思妙想,比起编剧们想的,来自制作人或者导演的点子往往会更加有趣。
不过大多只适合作为单独的创意,真要扩展成完整剧集就困难了。
顺便一提,每集结束后出现的 "猜猜这是哪只宝可梦" 剪影环节,以及宝可梦川柳专栏(并不是我写的,而是由其他编剧负责撰写),也都是制作人或导演的点子,不知不觉就成了固定栏目。
按原计划,在临时插队的第17话《巨大宝可梦之岛!?》之后,我本应负责的是第20话《幽灵宝可梦与夏日祭》。这个故事的点子其实比17话更早。
由于其他编剧的剧本大多走轻松路线,我打算像第13 话《正辉的灯塔》那样,写个略带阴郁气质、又充满以往剧集所没有的浪漫色彩的故事。
我童年时住在北海道。
积丹半岛海域有座30多米高的神威岩,形似伫立的人影,别名少女岩。传说有位女子苦等出海未归的恋人,最终化身为岩。
我去参观时,岩顶开着簪花般的花朵。
这块奇岩给我留下深刻印象,一直想用作创作素材。
另一个灵感来源于某位男性爱上画中女子的故事。
虽然这个主题自古有之,但最近的一个知名故事当属近30 年前理查德・麦瑟森编剧、吉诺特·兹瓦克导演的《似曾相识》(Somewhere in Time,国内也译为时光倒流七十年)。
这位导演在日本公映的作品中,据我所知只有这部获得了正面评价。
影片讲述男子用念力(?)穿越时空邂逅老照片中女子的故事,与其说是科幻片,不如说是俊男美女之间浪漫的古典爱情剧。拉赫玛尼诺夫与约翰・巴里的配乐相得益彰,在我看来是部凄美佳作。
所以听到 "女性幽灵" 时,我联想到的总是凄美恋情而非恐怖故事。
于是在第20话,我想尝试把古典纯爱故事扔进与浪漫绝缘的《宝可梦》的世界。
在《幽灵宝可梦与夏日祭》这一话中,本应该该是浪漫的男主角却由主人公的同伴小刚和火箭队的小次郎担任,导致整体风格变得喧闹滑稽。不过,若能在观众心中留下些许浪漫的余韵,我想也算是成功了吧。
 这是尝试将恋爱题材与《宝可梦》相结合的故事,对我而言是暗中进行的剧本实验。
 不过记得动画完成后,有人指出这集登场的鬼斯通虽然属于幽灵宝可梦,其实与真正的幽灵毫无关联……
 而就在此时,我接到了将动画版《宝可梦》小说化的邀约。
 或许受此影响,我萌生了创作我自己对《宝可梦》主题理解的剧本的念头。
 这便是第 31 话《好多地鼠!》的由来。
 这一话讲述了不服从人类意愿的宝可梦的故事。

来自:Bangumi

发表评论 取消回复
图片 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