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ロックは淑女の嗜みでして搖滾樂不只是淑女的嗜好

《ロックは淑女の嗜みでして》简评:

故事開篇,一群來自各大財閥、上層布爾喬亞家庭的大小姐,同樣穿著潔白、俐落、帶有爵士年代女士漫步服裝(promenade dress)風格的制服(只差了頂以特殊角度帶著、插著鮮花或羽毛的草帽),聚集在古樸典雅的校園中學習各項能令她們成為「優雅淑女」的知識與技能……。若動畫就在此戛然而止,或許你會以為這是一部以夏綠蒂.勃朗特或珍.奧斯汀的著作改編的名作劇場。

但數分鐘後,你會發現迎接放學後主角的私家車並非是福特Model T或勞斯萊斯Silver Ghost一類車,而是帶有流線外型車身的黑頭車;窗外掠過的街景也不是預想中的愛德華式建築和都鐸復興式街屋,而是現代的鋼筋水泥建築,上頭還掛著寫著漢字與假名的招牌。至此你才恍然大悟,發現這一切不過是對於前述二位偉大作家筆下尋常鄉間英格蘭女子精修學校風景的拙劣模仿,純粹只是作者(和編劇)對日本權貴階級的過時想像(或刻板印象)。事實上,若要以一句話來形容整部劇集,我會毫不猶豫選擇「虛有其表,矯揉做作」。但倘若你願意耐著性子、更深入地觀賞這部「奇作」,那你會發現《搖滾樂是淑女的嗜好》對於其欲描寫的對象、題材、背景等方面是何等的無知,而前述的部分僅是冰山一角!

我們先從本作中心的「音樂」開始談起好了,《淑女》中我認為最詭異的設定是這群大小姐認知中的音樂似乎只有「古典樂」和「其它」這兩種分類。更甚者,她們口中的「古典樂」又只限定那些柔美的樂曲,其餘那些恢弘的、激進、實驗性的作品就全被忽略了。她們彷彿是從小就生活在信息繭房中,甚至也不認識其他的樂種和相關的樂器。光這點就很難令人費解,難道擁有殘缺的藝術鑑賞能力就是成為淑女的條件嗎?

因此我並不意外一開場主角與其他一眾NPC在討論自己喜愛的古典樂曲時,不只對創作背景的詮釋錯誤百出,連對樂曲的感想也是空洞無比。正因如此,在第二集中看到指導鈴之宮家兩姊妹小提琴的是一位會混淆技巧、音色、情感之間差別的三流家庭教師時,我對此也毫不意外,只是對她那高昂又亢奮的語調很不舒服。儘管如此,在第五集中看到主角兩人在正式管樂表演中,竟不服從指揮的節拍指示而直接「暴衝」時,還是令我小小的震驚一下,畢竟這在現實表演中是難以想像的低級錯誤。以上幾點事例皆證明主創不了解基本的音樂知識,而只是抓準古典樂少數幾項刻板印象再放大,並由此進一步去創造與搖滾樂間某種想像中的衝突,但卻忽略兩種樂種間的歷史關連與融合–無論是在前衛搖滾中被引用的古典樂曲片段抑或是當代古典中的創新實驗,令人遺憾。

除了關於古典樂的部分外,理應為重中之重的搖滾樂無論是劇情演出上還是混音上也處理的很糟糕。首先理所當然的在一部以音樂為主題的動畫中,我應該要能「聽」見主角們的表演,對吧?但很不幸的是,導演和演出似乎對於主角們的「心聲」更有興趣,因此幾乎在每一段排練、每一段表演中我聽到最多的是她們又臭又長的內心話,而音樂的音量就只能被迫壓低,把音樂的細節都破壞了。而在其它狀況下,甚至是完全不給你聽!例如在第八集院瀨學姐練習鍵盤的過程,我認為以彈奏技巧的變化來向觀眾展現她的進步是合理的演出方式,但每當她要開始彈奏時畫面就直接快切至結束了,每次都是這樣。在我看來這已經完全是本末倒置,這些情感、這些能量、這些努力才是應該要注入你的音樂之中再釋放出來!一流的音樂動畫只要通過音樂和角色本身的神情和肢體語言就能傳達出情感與心理互動,而次流的音樂動畫就需要透過一些超現實、虛幻的意象演出來表現。但不幸的是本作淪落於最不入流的梯隊,只能利用對白來試圖傳遞角色想表達的情感,偏偏這些部分卻又膚淺至及。

更糟糕的是,從第一集開始我就發現本作搖滾演出的錄音聽起來很扁平,缺乏空間感,可能與低頻的缺失有關。而到第九集的對邦中,鍵盤和貝斯的聲音多數時候都難以分辨,我只能聽見鼓聲、電吉他、和其它一團帶「朦朧美」的聲音。鍵盤的聲音我要把音量放大再對應鍵盤手的手指動作後才能對出,但這樣做的弊病是那些討人厭的心裡話聲量也三級跳了。

核心要素的災難,最終引發的是整體劇情的崩毀。《淑女》遵循正常的寫實系樂團動畫的描寫方式,嘗試塑造了四位各懷心事、需要克服自身問題的角色,但其呈現實在稱不上好。四人當中鈴之宮所遭遇的身分和價值衝突是全劇稍好一點的部分,但和妹妹的衝突結束得太莫名其妙,跟母親的關係線在原作完結前大概都難見分曉;而院瀨所遭遇的自信問題不是不能寫,但問題在於寫得過於兒戲和充斥男性凝視,「腹語娃娃」和「胸部」笑話是這部動畫我最反感的事物之一;至於剩下的黑鐵和白矢,兩人的姓氏一「黑」一「白」恰好對應到性格上的「S」與「M」,跟演奏中有時會出現的「支配與臣服」超現實演出一樣,大概是原作者的癖好,我不予置評。

而本作的一大問題是它塑造了不完美的主角,卻不敢真正擁抱她們的不完美。因此當創作者要合理化主角們的價值觀時,就只能通過製造一批又一批形象單薄、可笑的反派或對照者,來襯托主角們於道德制高點上。第五集的過氣歌手如此,第12–13集的那組「小丑」樂團也是如此(我甚至在想他們是不是出身自961事務所)。整個劇情流程其實就是一套固定的公式,中間還要穿插殺傷力超弱的「招牌」主角彼此對嗆情節,而結局便是主角再一次堅定自己的價值觀和理念是正確,儘管是建立在一個荒謬的對比上。

在全劇13集中,我認為唯一比較切合作者想表達的「價值衝突」內核的集數是第11集。儘管如此,該集的問題依然不少,而且還意外造成了主角在行事邏輯上的矛盾。這集描寫鈴之宮在學生會中費盡心思努力表現,卻換來會長的「冷」對待。之後她遇見曾獲「高潔淑女」頭銜的高柳學姊,卻意外得知這個頭銜不單純考慮個人犧牲奉獻,更涉及複雜的「社會因素」。而學姊離去前不經意(或有意)的勸告,意外擊碎了鈴之宮的自尊心……。必須稱讚的是,本集塑造出唯一一位形象比較複雜的配角–高柳學姐,她在談吐間確實能在無形中散發出隱約語帶保留的內心城府。我認為這個角色的成功很大一部分要歸功於聲優東山奈央的精采演繹,也讓那句勸告得以成為一把利刃,深深刺入主角心膛。也連帶讓主角為釋放情緒而藉由電吉他發出的無聲狂嘯有了力量,而這或許是我第一次透過音樂而非口白看見了這角色的內心。相較之下,此時黑鐵再說出The Who吉他手Peter Townshend名言的作法就顯得有點畫蛇添足了。

不過正如前述,這集反而暴露出一個矛盾:對主角而言「高潔淑女」頭銜和「搖滾」的意義究竟為何?主角從來都不想成為淑女,「高潔淑女」也只是作為滿足母親期待和提高地位的手段而已,「搖滾」才是她真正想選擇的生活方式。既然取得了頭銜也不代表就不能再接觸搖滾樂,那該句「勸告」真的有機會造成這麼大的殺傷力嗎?這點,我不確定。

搖滾的精神即是「忠於自我,對體制的反抗,對世界的反叛」,這是極具深度、值得一寫的主題,也是許多寫實系樂團動畫竭盡全力想表現的。但不幸的是,綜觀以往的同類作品,真正能做到這點的實在是屈指可數。《Girl Band Cry》可能是唯一能真正觸及此精神的作品,就算是頗受好評的《BanG Dream! It's MyGo!!!!!》更多的是展現出青春期的多愁善感與傷痕;《夜晚的水母不會游泳》以漏洞百出的劇本被人遺忘,而年初大爭議的《BanG Dream! Ave Mujica》最後甚至以直接回歸於體制的反搖滾精神作收。以上案例顯示當前日本動畫界的編劇多還未具備能駕馭此類題材的能力,抑或是還沒準備好要往更嚴肅、更社會現實的方向靠攏,仍壟罩在名為「二次元」的粉紅濾鏡之下。

《搖滾樂是淑女的嗜好》很不幸的淪為這份失敗者名單上的最新一員,作為一部角色總是在嘴上嚷嚷「什麼是搖滾」的作品,但角色真正表現出的搖滾精神卻微乎其微。說到這裡,我一時想起一部電影,或許很適合做為本文的尾聲。這部電影是《阿瑪迪斯》(Amadeus, 1984)–一部關於莫札特的電影,儘管時空背景是三百年前的古典歐洲,音樂也全是古典樂,但它所表現出的搖滾精神或許比數十年後太平洋彼端的年輕後輩還要豐富不只一個檔次。

来自:Bangum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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