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響け!ユーフォニアム3》简评:
原文为宇野常宽于2024年7月发布在http://note.com上的付费专栏,本文为机翻搬运,若有侵权请联系楼主删文跑路
前几日,我参加了与吉田尚记、石冈良治、有田舜关于《吹响吧!上低音号》的座谈会。这本是为配合电视动画版完结篇(《吹响吧!上低音号3》)最终回策划的活动,但讨论逐渐扩展至包含原作小说在内的整个系列。今天,我想结合上次的评论文章,谈谈通过这次座谈会对作品的新思考。
(以下是核心论点梳理)
《吹响吧!上低音号》以如此高质量完结,并成为京都动画这十年代表作的事实,已然在御宅文化史中产生了特殊"意义"。《凉宫春日的忧郁》在那个时期的动画化,以及ED"凉宫舞"成为时代象征,标志着御宅感性中"表面主张"与"真实欲望"的平衡被打破。凉宫内心其实并不需要宇宙人或超能力者,她渴望的只是超自然研究社这种"社团活动"里的平凡青春——该作实质宣告了这种渴望并不可耻,也非失败(即从"世界系"转向"日常系")。
而《幸运星》则是通过萌系角色伪装的(使用萌图标作为账号的)御宅族"闲聊"快感,将普通郊区景观打造成"圣地"的企划;《轻音少女》则通过排除男性、时间流逝与成长衰老,将日常片段提炼为乌托邦(《饭团配菜》式意识形态)来获得支持——这些都可暂且如此定义。
但时代已从日常系转向"成为小说家系"。这本质上意味着不再切割现实片段加以神化,而是先向现实"投降",将以往不敢直视的阶级与性焦虑直接转化为治愈系"补剂"(比如通过"转生"至能"开无双"的异世界...)。
京都动画体现的"从世界系到日常系"脉络,某种程度上是在试图"抵抗"现实。它并非向残酷现实屈服并提供镇痛剂,而是(尽管难逃与保守意识形态共谋的批评)认真寻找现实中可肯定的部分——这种特质确实存在。
那么,与"成为小说家系"同期制作的《上低音号》该如何定位?简言之,本作是对"现实"的回归。《凉宫》到《幸运星》的脉络试图通过御宅族抱团经营"青春"来消解"校园种姓制度",《轻音》则通过美化现实片段来逃避。而《上低音号》接受了"校园"这一现实(就此而言它更接近青春小说而非轻小说),它通过将努力朝向"目标"的行为——用更通俗的话说就是半"体育根性"化——同时背对了"日常系"与"成为小说家系"。
《上低音号》确实有半数回归了70年代式"体育根性"。这使得"校园种姓"等问题被"全国大赛"这个"目标"消解——在演奏实力面前,阶级与年级差异皆失效。故事以主人公久美子内化这种比赛至上主义并带领社团夺得全国金奖告终。
但其中意识形态与旧式"体育根性"存在关键差异:本作更强调个人追寻各自梦想并为之努力,而非单纯通过苦修获得崇高精神性。这种差异看似细微却至关重要。旧式"体育根性"认同"后辈应让位前辈",因其推崇忍受痛苦的"毅力";而北宇治吹奏部主流派以"胜利"为最高准则,自然否定这种论调——但代价是(表面关怀实则)舍弃了重视升学或"快乐社团活动"的学生。
通过"读懂空气"维持和谐的意识形态(如《樱桃小丸子》通过捧高野原与大野、贬低藤木与永泽来维持"中产"幻象)本质是排除少数群体。作为反叛,泷升老师与久美子推行的实力主义,却也剥夺了不擅集体目标、偏好自我节奏者的容身之所。北宇治就像被意识形态武装的"革命军",故事高潮的久美子"演说"正象征此点。
第三季12话这场戏是作品集大成的落脚点。相比甜腻取巧的原作,动画让久美子败部内竞争失去独奏席位却仍坚持实力主义的改编极具效果——这堪称京都动画的宣言:我们不再提供麻醉现实的毒品,而是奉上或许苦涩却营养充实的食粮。
但不应低估将意识形态演说设为高潮的意味。我在座谈会将久美子的"这就是北宇治最佳阵容"与基连·扎比的"站起来!国民!"对比逗笑众人,但这不全是玩笑。问题本质在于:对抗"校园式"读空气的底层集体主义(校园种姓)的方法,是否该是高举集体目标并优化一切的上层集体主义?如石冈良治所指出的,作品似乎受困于"吹奏乐"这一军事起源主题的局限。
如先前所述,我不满久美子成为教师回归母校的结局。因我认为逃离集体主义陷阱的唯一方法是将价值置于校园"之外"——高中只是人生中转站,重要的是如何步入社会,其间任何活法都应被尊重。只要明确这点(即不否定脱离者,不独尊某种意识形态),吹奏乐部再激进也无妨。但作品在此未尽全功。
石冈良治指出,第三季登场的真由是旧"日常系"象征——她偏好和谐演奏,质疑北宇治的实力主义;而久美子一年级时的明日香前辈则不同:她只关心解决家庭情感问题与高水平演奏个人所爱,既接受全国大赛目标又不被其吞噬,始终平衡集体与个人利益(绝不牺牲后者)。我认为若将"明日香式"立场更突出,作品或能抵达不同终点。
久美子身边有三个情感投射对象:青梅竹马秀一(象征常规"校园性")、挚友丽奈(比赛至上主义化身)、明日香前辈(个人主义者)。用恋爱游戏比喻,本作走向是"丽奈结局"——久美子与秀一因备赛疏远,毕业后与明日香断绝社团联系,只与丽奈共同锐化意识形态。但若是"明日香结局",故事或能抵达相对化"校园"的终点——即青春不限于学校。
《上低音号》通过比赛=竞争创造的平等消解了校园种姓。它既不像《凉宫》《幸运星》般鼓吹御宅抱团即青春,也不似《轻音》般聚焦同质化乌托邦来逃避现实,确显露出直面现实的强韧意志。但反过来说,这也将自我禁锢于"校园"盆景之中。而在这个结局里,我似乎看见了这个国家年轻人几十年来主要通过"动画"学习的真理——充实的校园生活并非青春全部——正在被遗忘。
来自:Bangum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