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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大的基本行事原则,自远古以来一直约束着人类。纯粹的遵照自己的内心,做任何由感情驱动的事情,这叫感性;客观的评价现实并得出当下的最优解,这是理性。人自古以来就得和这两个原则打交道,做权衡利弊。你不能抛弃其中任何一个,一个纯粹感性的人死得很快,一个纯粹理性的人则冰冷的像某个物理公式,永远只死板的复述正确答案。正因为感性与理性对人们都极其重要,人们不能抛掉任何一个,所以将感性与理性相完美融合,甚至可以把纯粹的不加约束的感性投射到冰冷的物理的理性意象上的艺术作品,正有着毒苹果一般的致命的吸引力。这个最终兵器彼女正是这样的一部极致的,将最原始、最自私、最动物化、最符合人类基础本性的,不加任何约束的情感感性,用最天才的手法映射进动画里,赋予了它们物理实体的映像,加上现实世界的逻辑约束,蒙上了理性画布。这是一个被关在现实世界里的情感猛兽,然而它终于在第13集撕破了笼子,喷薄而出。
最终兵器彼女是什么故事?它不试图讲战争的残酷,不试图讲青春的三角恋,也不试图讲人性险恶。它是战争片吗?连跟谁打仗,为何而打仗都完全不知道,怎么能叫战争片呢?它讲了青春的狗血三角恋爱吗?男主的确脚踏多条船。然而最终陪伴他飞升的是谁?一以贯之的倾注全部恋爱的,从头到尾阴魂不散的是千濑以外的人吗?难道是他的那些脸谱化的学姐,青梅竹马?不是的。这些人只不过是纯粹恋爱路上必将经过的检查口,是一个测试忠诚度的关卡。当她们任务已尽,作者会毫不犹豫的让她们死掉。人性的恶?别逗我笑了,这个动画片里面虽然充斥了不少看起来很恶的东西,但是实际上却没有一个坏人。大家只不过都是有伤疤的好人,这些好人被作者安排在一起互相摩擦伤口,因而发出痛苦的哀嚎。这不叫恶,这叫善的痛。
最终兵器彼女想要说的是,什么是最纯粹的,最野蛮的,最原始的,不顾一切的恋爱。还想说,恋爱这种东西对人类到底有多神圣,多美好,其本质是多么永恒。它不用代入某个具体的男女,仅仅是作为一种概念而存在。它是爆裂的,是炽热的。尽管作者为它设置了多多的阅读障碍,但是这种感情的光辉是难以掩盖的。
并没有太多直接的感性宣泄在前面几集的内容里面出现。作者是一个很会编故事的人,他设计了一个末世情节,这是人类基于极端理性的设想猜测的未来的最糟糕的答案。看看,在这个莫名其妙而凭空出现的末日里面,突然就有两个家伙在不知天高地厚的谈恋爱了。他们最初的动机仅仅是为了壮胆,这多有趣,多有普适性的青春感。既然如此,这对情侣的恋爱关系不稳定也是情有可原,两天就分手也是意料之中。但是作者不,他有极为强烈的专一的创作目标。轰轰烈烈的永恒爱恋始于某个有趣的小误会,这不是很有戏剧感么。
修次和千濑没有按照我们现实生活中的那样很快拜拜。当作者告诉我们千濑是一个最终兵器的时候,这个动画片的真正精髓就开始缓步展现了。
作者很懂兵器吗?我看未必。至少在这个电视动画里面。最基础也是最原始的提问,为什么一定要用高中女生当兵器?这没法解答,质问这个问题约等于挑战整个动画的基底。千濑背上的武器至少有好几种,而且它们完全不像是被系统的画出来的,而更像是作者想画什么就画什么,反正背上得有点什么东西。有钢铁装甲,有克苏鲁元素的触角和触手,有基督教的天使翅膀。作者不懂兵器是什么样的,他不喜欢兵器本身,他只是觉得,为这个极度柔弱的女孩增加一个暴力兵器的极度反差设定,非常非常的有趣,有张力,且能够通过理性映射他的感性所想。兵器是千濑所拥有的吗?完全不是。动画里面清晰无比的交代了这个千濑,是被军方拿去做家人也不知道的人体改造实验后,才变成了一个兵器。千濑身上的兵器是这个动画里面完全未深入描写的,军方的持有物。军方是什么?极端的暴烈和血腥,国家不可动摇的意志力。把这般能量安插在一个柔弱的小女生身上,作者到底居心何在?
作者很懂战争与国家争纷吗?更是搞笑。在这个动画片里面,完全看不到政府、军队高层、经济体系是如何运作的。这里面的战争如同过儿戏,除了轻描淡写的让几个人死掉,告诉了我们这些人参军的动机,叫唤几个军衔名称以外,没有任何对战争状态下人的精神的描写。这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背景板战争,它除了制造战争这个事件本身,没有任何别的意义。
作者很懂什么是世界末日吗?我看也不是。世界末日需要基于深刻的神学思辨才能设想出来,人感到自己有罪,并对其解决方案感到悲观,要求对自己降下并不存在的天谴以赎清罪孽。这基本上是所谓世界末日的精神源头。这动画片有涉及半点这种内容吗?完全没有半点半毫。
作者只是想写恋爱。他胸中对那种干柴烈火的恋爱太过渴望与追求了,因而让他设想的柔弱女主背负国家意志和重型兵器,用超音速在天上打怪。这极大的满足了他对现实中这类女生本质无能的改造性渴望,同时这是非常绝妙的制造反差与冲突的手段。作者没有去详细去写千濑打怪的过程,只是告诉我们她不容易,她很惨。这勾引起男性观众心底里最本能的怜爱,因而就不由自主的代入了男主的视角进行观察。是的,作者想要做的其实只是把所谓战争的残酷,人情世故的风云变幻与物是人非的感怀,作为这男女主谈恋爱期间的一剂极其强力的强心针与肾上腺素而已。所有非这两者恋爱元素的元素,完全能被认为是这两人谈情说爱的背景板与增加某种悲情、残酷与反差风味的优良调料。仅此而已。
作者令社会彻底失语,令自我无限膨胀。他把“社会”这个按照一般恋爱逻辑必须具备的东西,从男女主之间一声不吭的剥离了。父母不唠叨,老师不管教,学校不上课,军队也毫无纪律,甚至没有道德的审判。当警报声非常随便,非常频繁的响起时,某某城市又要面临地震或屠杀,还或者是日本人最害怕的海啸,整座城市化为地狱,所有人都忙着逃命时,只有修次和千瑟站在展望台上。这一刻全世界只有他们,除了他们没有任何噪音。全世界都被强制静音了,只有他们还能发出爱的抚慰声。修次不需要考虑考大学,不需要考虑工作,不需要考虑买房买车,不需要考虑什么家庭。他只需要考虑一件事:在这个注定人为崩坏的世界里,在这个悲壮无比,庞大无比却又渺小无比的战争末世背景板下,我该如何拥抱这具正在变成铁块的身体?
爱。只有爱是从始贯穿的终极主题。随着剧情的推进,别的人类基本上死得一干二净。千瑟在不断的打怪中,作为“人类”的部分在逐渐消逝,感官与步态变得迟钝。然而,因为无限量的无节制的打怪,作为“兵器”的部分正在无限扩张。她的味觉消失了,痛觉迟钝了,记忆模糊了。到了最后,她甚至无法与修次讲话。她正在变成慢慢抛弃掉肉体,慢慢丢掉世俗的社会的枷锁,她缓慢的成为了一个概念,一个全知全能,能在弹指间毁灭全世界,但却又连恋人都没法谈话的,空无一物的神。
而修次,作为那唯一的神的对象,作为她陪伴始终的观测者,他在做什么?他在记录。他在那个破旧的交换日记本上,试图用文字咬住并锁死流逝的时间。
当世界已经实质性毁灭,两人逃到了那个只有彼此的观景台。
千瑟简单的说:“修次君,我们来做爱吧。”
这不是色情,这是某种原始宗教的祭祀仪式。
此时的千瑟,身体已经残破不堪,被所谓的军方修修补补,大部分已经金属化。这是她在彻底丧失作为人的机能前,最后一次试图确认“我是人”、“我是女人”、“我是你的恋人”的绝望尝试。
在那一刻,窗外是末日的地狱业火,是莫名其妙插下来的黑色金属刀片。观景台上是纠缠着的肉体与金属。这一瞬间的结合,超越了肉欲,变成了一种对抗虚无的图腾。
“只要我们现在还结合在一起,世界就没有毁灭。”
这是什么?是作者想要追求的爱的最高形式。这是极度的唯心主义。但在那一刻,他们的爱确实超越了物理法则,凝固成了永恒。这种永恒,不是细水长流的夕阳红恋爱,并非意味着时间长度上的“地久天长”,而是瞬间密度,霎那间质量上的“无限大”。就像一颗超新星爆发,那爆裂色的,超越了单纯的白的刺眼光芒,掩盖并忽略了整个宇宙长达亿万年的黑暗。
在这个非常脆弱的,吹弹即破的世界里,他们的爱,成了唯一存在的永恒的光源。
“对不起,对不起,为了守护我的这一个小小的日常,为了守护我爱人的存在,他的心跳,他的呼吸,我不得不无视并踩碎你们的大义。”
这种思想在普世价值观看来,或许是极其危险的。但在文学上,它具有一种令人狂乱的,乱到让人心乱如麻的魅力。它极为精确地切中了每个人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渴望:我想成为某个人世界(最好是柔弱的看上去很好欺负的美少女)的中心,我想拥有一份比整个世界重重叠加后,更重更重一百倍的爱。
在一片纯粹的乳白色洁白的、没有重力、没有方向、没有地理约束的的虚无空间里,只剩下修次和千瑟的意识。千瑟用她那柔弱的总是带着哭腔的嗓音说:“在这个星球上,我们相恋了。”所有的海啸地震、流血战争、残酷杀戮、痛苦改造、死掉的人的旧伤疤,所有的鲜血,所有的不堪回首的一切,最终都坍缩成了这一句话。
世界非常卑微,它仅仅是为了让我们相恋而存在的培养皿。
既然两人已经最终结合,恋爱宣告完成,培养皿就可以打碎了。
这就是最终兵器彼女,一部隐藏在理性的末日世界观框架下的,纯粹感情宣泄的动画片。它讲了爱,刻骨铭心的爱,比全世界都重的爱。仅此而已。

来自:Bangum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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