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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会完全死去,我最好的部分将不会进入坟墓;我将活着;而我的荣耀,永远常新,将因后世的敬仰而增长。”
                                                                     ——贺拉斯《贺歌》
“皇帝回来了。”这次历经了二十五载春秋,也跨过了生与死的门槛。
  对于法国人来说,拿破仑·波拿巴是什么人呢?这位既给他们带来了荣光又给他们带来了苦难的人确实很难定义。保王党人轻蔑地称呼他的意大利型姓氏,奥尔良派则中性地用他的名字称呼他,而对于跟随拿破仑征战的老兵,他们亲切地称呼他为“皇帝”。
  1821年4月15日,这位前皇帝的去世前几周,将遗嘱口述给和他一起来到圣赫勒拿的蒙托隆。5月5日,这个震撼过全欧洲的人永远阖眼了。他的死讯在巴黎的整个夏天里引起了人们的沉默,更多的是惊愕。被复辟王朝暂时置于半薪状态的法坦·德·奥多阿尔(一位下级军官),便在其7月12日的日记中记录道:“皇帝的终结,公共报纸刚刚向我们揭示,对所有像我一样,因其狂热而将这位把法兰西之名带到如此遥远、如此高处的英雄半神化的人来说,是一个晴天霹雳。我们似乎觉得,拿破仑超越了人性,他不可能死,他的身体应如其名一般不朽;而他却死了!万王之王竟躺在棺木中!他的眼睛再也不会射出闪电;他的在场和他的声音再也不会电击军队;现代朱庇特的眉毛一动,再也不会震撼世界。”而这个夏天,关于拿破仑之死的小册子被广泛出版,数量极其可观。质疑拿破仑的死因的小册子也不胜枚举,还有数本小册子主张拿破仑遗骸的归返。7月14日,两位波拿巴主义者向众议院提交了请愿书,并被《宪政报》转载。
皇帝的归来——1840年12月15日拿破仑的葬礼
                  拿破仑在圣赫勒拿岛的坟墓
“皇帝死了。在印度洋的一座小岛上是他孤独的坟墓,而他,地球对他来说太狭窄了,他静静地安息在一个贫瘠的小土丘下,五棵垂柳绝望地垂下它们长长的绿色秀发,一条虔诚的小溪流过,发出哀怨的低语。墓碑上看不到铭文;但克莉奥(希腊神话中的历史缪斯)用无形的字符刻下了将在最遥远的世纪回响的话语。”                                                  ——海涅
  追寻着那一年的夏天的尾巴,遗嘱消息随着东南信风吹到了9月份初的法国:“我希望我的骨灰安息在塞纳河畔,在我如此热爱的法兰西人民中间。”他在圣赫勒拿的最后生活后来早已随着拉斯·卡斯伯爵整理的回忆录从1823年年底在法国人中间传播开来。
  19年后的10月8日早晨,儒安维尔亲王(路易·菲利普的第三子)的远征来到了圣赫勒拿岛。10月15日——拿破仑来到圣赫勒拿的25周年,当蒸汽船队的首席外科医师吉亚尔揭开盖在拿破仑遗体的绸缎时,皇帝的遗容就在他们面前。虽然鼻子微微塌陷,但面部的表情完全可以清晰辨认,若不是看到覆盖在制服几处部分的缎面内衬碎片,人们还以为他刚下葬呢!而死亡却没有摧残这幅面孔,可以说真是一个奇迹。
皇帝的归来——1840年12月15日拿破仑的葬礼
          圣赫勒拿岛的挖掘,版画
皇帝的归来——1840年12月15日拿破仑的葬礼
      在圣赫勒拿岛陵墓谷(也称“天竺葵谷”),拿破仑的棺椁被打开。1840年10月15日。
  1840年12月15日,拿破仑回到了巴黎。
皇帝的归来——1840年12月15日拿破仑的葬礼
  拿破仑灵柩到荣军院的大致路线,与今天的地图无太大变化
  早上七点,国民卫队的鼓手在所有军团中敲响了集合号。七点半,灵车去接皇帝的遗体,一大群人一直护送灵车前往目的地。半个小时后,整个巴黎国民卫队以令人敬佩的军容,拿起武器,前往分配给他们的位置。与此同时,荣军院响起了炮声。之后每隔一刻钟就放一次炮。
  比他们更早的,是来观看送葬的人群。早在前几天,所有的旅馆就已经客满,人们都愿意为任何一个能看到游行队伍的窗户付出高昂的价格,来自外省的人挤满了街道。还有外国人,虽然像诸如英国大使等外国大使拒绝出席这场仪式,但还是有外国人前来参加,《法兰西公报》报道:“在一辆从鲁昂开往巴黎的驿车出发时,发现车里有七名乘客而不是六名。点名复核后,发现一个身材巨大的英国人偷偷溜进了车里。被勒令下车时,英国人非常冷静地宣称,他没有其他办法到达巴黎参加拿破仑葬礼盛典,除非死,否则没人能把他从他占领的位置上拉下来。威胁、武力、警察局长的干预,都在他不可动摇的意志面前失败了,最终,这种决心获得了回报。英国人到达了巴黎,作为第七人,在六个座位的车里。”太阳还没升起时,整个巴黎的人群,主要是工人阶级,已经涌向了灵柩的必经之路:库尔布瓦、讷伊、凯旋门、香榭丽舍大道、协和广场和荣军院。圣日耳曼铁路,在这一天运送了数万名好奇的人群。列氏度-10度(约-12.5摄氏度)下空气冰冷,寒风刺骨的冷天并没有削减人们的热情。
  库尔布瓦的黎明来临了。而参与远征的人,国民卫队、跟随过拿破仑的老兵们因极度兴奋在此地彻夜守候。八点钟,一位身穿丧服,被两名激动不已的年轻人搀扶着过来的跛着脚的老人出现在他们眼前时,跺脚声和谈话声都停止了。
  “拉雷!”一个老人认出了他,惊叹道。“拉雷!”众人一齐重复着他的名字。
  他是帝国军队的首席外科医生,经历过二十五次战役、六十场战斗、三次负伤的勇士,是拿破仑在遗嘱中写道:“这是我认识的最有德行的人”,归功于他,许多参加过惨烈战争的伤残者才能够活下来,从埃及到莫斯科,他的面容是如此令人熟悉。他想到要跛着脚最后一次跟随他追随了一生的英雄,既高兴,又泪流满面。
  人们继续向后看去。拉雷后面的是一群身材高大,极度兴奋的壮汉们,共一百三十名。他们是应贝特朗和古尔戈将军邀请的波兰代表团。里宾斯基将军,1831年曾为祖国独立而起义的英雄,代表波兰人发言,他在深受震撼的人群面前立正,高声说道:
“忠于荣誉和责任,分享过法国鹰旗荣耀与挫折的波兰人,来向皇帝致以最后的敬意。”
  这位历经征战的勇士似乎满怀期待着一只无形的大手拧住他的耳朵,还有那个既亲切又熟悉的声音落下:
将军,我对你很满意!
皇帝的归来——1840年12月15日拿破仑的葬礼
       库尔布瓦登陆,版画
皇帝的归来——1840年12月15日拿破仑的葬礼
抵达库尔布瓦,费利克斯·菲利普托作
  九点钟,太阳升起,驱散了晨雾。天空明亮无云,这在十二月很难见到。
  九点十五分,灵车到达讷伊。桥梁被封锁,民众不能到达对岸,但可以在大碗岛上观看。当进行卸船操作时,水手们抬起灵柩,在炮声中将其安放至灵车上。从远处观看着这些的人群脱帽致敬,“皇帝万岁!”的呼声从所有人口中发出。
  十点钟,伴随着军乐声,所有的军团都来到了现场指定的位置,从库尔布瓦一直到荣军院。
  十点半,随着来自努瓦伊堡的二十一响礼炮的响起,灵车和游行队伍离开讷伊,开始行进。整个巴黎都敲响了丧钟。灵车开始移动时,太阳穿透了云层并发出了光芒,似乎奥斯特里茨的太阳又再一次眷顾了拿破仑。
  灵车的前面,除了陆军和葬礼乐队外,还有乘坐马车参与圣赫勒拿远征的随行神父,参与决定迎接拿破仑遗骸归国的圣赫勒拿委员会,成员有拉斯·卡斯父子,皇帝的侍从,还有他在圣赫勒拿的随从,贝特朗将军,拿破仑的副官;古尔戈将军,自愿陪同拿破仑来到圣赫勒拿岛,一直陪伴他到最后;马尔尚,作为贴身仆人一直服侍拿破仑。他们面容严肃,神情沉重。儒安维尔亲王和水手们,还有海军军官。各省的旗帜,上面有金色的鹰,由军官们分别举着,一共八十六个省。“八十六个省?我的帝国有一百三十个!”拿破仑的幽灵这样说道,讽刺载于当时的报纸(黑字非常毁气氛,强烈建议看完全文后再回过来看)
皇帝的归来——1840年12月15日拿破仑的葬礼
          载有拿破仑灵柩的灵车,版画
皇帝的归来——1840年12月15日拿破仑的葬礼
                             战马,版画
  人潮已经不能用摩肩接踵来形容了,道路两旁都是前来观看的人群,以至于给灵车前行造成了困难,被派来维持秩序的部队艰难地为灵车开辟通道。无数人,从道路上,从阳台上、从小巷深处的窗户,从挤满了人的窗边,脱帽致敬,都异口同声地呼出“皇帝万岁!”;在香榭丽舍大道的行进中,“皇帝万岁!国王万岁!儒安维尔亲王万岁!”的呼声几乎伴随着灵车走过全程。妇女们,则在胸口上划十字。而没能找到位置的人,爬上了树,只要有能抓牢的地方,就有人攀爬,还有屋顶——即使是警察总局早在3天前就已经发布禁令的情况下,禁令内容包含不准爬树,不准建立架台等,但人们都热切希望见到皇帝最后一程。当灵车接近时,国民卫队举枪致敬,有几个卫队甚至单膝跪地。人们看着,用手指着老禁卫军掷弹兵的制服,龙骑兵、红色枪骑兵的制服,里面甚至还有两三名曾属于马穆鲁克军团的士兵,人群在看到这些帝国老兵经过时,高呼:“老近卫军万岁!”。古尔戈将军和贝特朗将军在行进时,也收到了人们对他们的欢呼声,而贝特朗将军,人们看到他在游行过程中一直在哭泣。
  跟在队伍后面的几百名年轻人高唱着《马赛曲》,并挥舞着三色旗。除了“皇帝万岁”的呼声外,国民卫队中还有“打倒叛徒!打倒懦夫!打倒1815年条约!”的呼声——1815年的条约是法国人心中的痛楚。第二军团则有人喊“荣耀归于拿破仑!皇帝万岁!打倒叛徒!打倒外交部长!打倒基佐!”十二军团则喊着“打倒独立堡垒!”——巴黎市民中有的人担心在巴黎修建的独立堡垒会反过来拿来用来镇压他们。当波兰军官听到“波兰万岁!”的呼声时,有着黍离之悲的他们也脱帽致意:“国民卫队万岁!”虽然有不同的呼声,但是却没有爆发骚动,真是一个奇特的现象,拿破仑的幽灵在似乎统合了所有党派,今天没有任何党派的纷争,人们都在送别皇帝。
皇帝的归来——1840年12月15日拿破仑的葬礼
             灵车抵达凯旋门下,版画
  十一点,灵车到了星形广场(今戴高乐广场)凯旋门下,1810年拿破仑打好了它的根基,却没有看到其竣工的日子,七月王朝在1836年完成了这一修建。而今天,皇帝通过了这道门。“凯旋门在凛冽的霜冻阳光下闪耀,看起来干净而红润,仿佛刚刚梳洗完毕。”萨克雷写道。太阳巧合地冲破云层,金色的光芒洒在灵车上。凯旋门周围环绕着十二根青铜色的大桅杆,上面挂着三色旗,旗上写着皇帝主要军队的名字,而凯旋门上则是皇帝的神化雕像,他穿着加冕时的盛装,在他身旁的则是战争之神和和平之神,而角落中则是骑马的声名女神,代表着伟大和荣誉。灵车在这里短暂停留了几分钟,在这段时间里,左侧高地上的炮兵连鸣放了二十一响礼炮。民众中爆发出如雷鸣般的“皇帝万岁!”的呼声。
皇帝的归来——1840年12月15日拿破仑的葬礼
拿破仑的灵车经过凯旋门下
      保罗·约瑟夫·杜穆扎、皮埃尔·弗雷德里克·莱纳特作

  十二点半,灵车到达香榭丽舍大道。在大道上,树立着高柱,每根顶端有金色大鹰的金字塔形柱子上都饰有三色旗束,并挂着一面盾牌,上面刻着拿破仑的著名胜利,直到1814年的蒙特米拉伊战役。没有一扇窗户是关闭的,也没有任何一个阳台是空着的。很多人都爬上了树,观看灵车经过,而树上则挂着一层层摇晃的白霜。一家旅馆搭建了看台,座位有五法郎与十法郎的,人们花三千法郎租一个阳台或者用五十法郎租一个鼻烟壶。小贩们在看台上游荡,兜售着被戏称为“骨灰节”的节目单还有哀歌,价值一个苏。维克多·雨果买了两份。小贩们叫卖的还有拿破仑传奇物品,饰有拿破仑难忘面孔的侧面像的烟斗或鼻烟壶……“此刻,太阳尽职地出现,光芒四射。我们正处在奥斯特里茨的月份。”雨果写到。而在雨果的看台的正对面,雨果看到一个身穿蓝色工装上衣的男人,不顾摔下去身亡的风险,从外部的木架上爬上到看台。雨果写的《皇帝归来》的诗,两天之内,几千册的这部作品就在德卢瓦书店被人们抢购一空。在看完香榭大道的游行归来后,这位诗人即兴创作了一节诗:
“1840年12月15日
冰冷的天空!纯净的太阳!——噢!在历史上闪耀
这帝国葬礼凯旋的火炬:
愿人民永远将你铭记在心,
美丽如荣耀的日子,
寒冷如坟墓!”

皇帝的归来——1840年12月15日拿破仑的葬礼
  香榭丽舍大街,版画
皇帝的归来——1840年12月15日拿破仑的葬礼
香榭丽舍大街上的灵车经过
保罗·约瑟夫·杜穆扎、皮埃尔·弗雷德里克·莱纳特作

  之后,队伍到达协和广场,这里曾是处决路易十六的地方,在这里,拿破仑遇到了他的老朋友,埃及总督几年前赠送给法国的方尖碑。广场上搭建了巨大看台,上面挤满了数不清的观众。国王以及全体王室成员在广场北部的海军部大楼的阳台上观看灵车经过,当灵车经过时,国王脱下帽子,深深鞠躬。
皇帝的归来——1840年12月15日拿破仑的葬礼
        协和广场,版画
        右边高耸的即是方尖碑

  下午一点半,灵车到了荣军院前,三十六名皇家海军分遣队成员卸下灵柩,并抬到了主庭院高耸的门廊下,出席者都摘帽,当排成两列的老兵们看到灵柩时,眼泪顺着那布满皱纹、伤痕累累的脸流下。有几名老兵甚至违反禁令,在灵柩面前跪下。有些人则试图擦去滚落的泪水。巴黎大主教和神职人员都在那里等待,为灵柩做了简单的祈祷,祈祷完毕后,三十六名国民卫队和正规军从海军士兵那接过灵柩,并抬入教堂。
皇帝的归来——1840年12月15日拿破仑的葬礼
       抵达荣军院,版画
两点,身着紫衣的神职人员从管风琴的看台上下来迎接遗体,在行进期间,看台顶部,风琴、长号、低音提琴齐奏出一段非常哀伤又有凯旋意味的葬礼进行曲,外面的炮声依然在教堂里回响。国民卫队举枪致敬,荣军院的伤残老兵们把他们的军刀紧贴肩头,儒安维尔亲王手持佩剑,引导着队伍;身穿国民卫队制服的路易·菲利普国王上前迎接。
“陛下,”
  亲王将他的剑的剑尖垂至地面,说道,
“ 我向您呈上拿破仑皇帝的遗体。”
 “ 我以法兰西之名接收它。”
  国王高声回答道。随后亲王鞠躬,深情地握住了他的手。
  阿塔兰将军在一个天鹅绒垫子上呈上皇帝的佩剑。他把它交给苏尔特元帅,元帅将其递交给国王。国王从苏尔特元帅手中接过拿破仑的佩剑,一把极其简单,没有任何装饰的佩剑,是拿破仑在奥斯特利茨战役中佩戴的指挥剑。将其交给贝特朗将军,向他致意并说道:“贝特朗将军,我责成您将皇帝光荣的佩剑安放在他的灵柩上。”贝特朗将军,泪流满面,仿佛身处梦中,没有力气放置皇帝的剑,他扶着埃塞尔曼斯将军的手臂,在老兵们的密切的目光下,恭敬地放置了皇帝的佩剑。接着,国王转身,面向古尔戈将军:“古尔戈将军,请将皇帝的帽子安放在灵柩上。”古尔戈将军走上前,将帽子,拿破仑在埃劳戴的那顶帽子放在佩剑旁。这些仪式完成后,国王回到自己的位置,并在经过时向位于祭坛左侧的众议院致意。
  葬礼仪式开始。从诗篇中的深渊深处(De profundis)开始:
“上主,我由深渊向你呼号,
我主,求你俯听我的呼号,
求你侧耳倾听我的哀祷!
上主,你若细察我的罪辜,
我主,有谁还能站立得住?
可是,你以宽恕为优,
令人对你敬起爱。
我依赖上主,我灵期待他的圣言;
我灵等候我主,切于更夫的待旦。
请以色列仰赖上主,应切于更夫待旦。
因为上主富于仁慈,他必定慷慨救援。
他必要拯救以色列人,
脱离一切所有的罪恨。”

  随后,乐团演奏了莫扎特的《安魂曲》,震怒之日(Dies iræ),庄严的旋律回荡在宏伟的穹顶之下,
“Quando Judex est venturus,(当审判来临之时,)
Cuncta stricte discussurus!(一切功过将严加裁断!)”

  人们相顾无言,眼眶里噙满泪水。看台上的目光轮流投向灵柩和被视为拿破仑的巨大荣耀的伤残老兵们,眼泪顺着老军官的脸颊上滚落,泪水中既有感动,也有崇敬。87岁高龄的荣军院院长蒙塞,作为拿破仑册封的元帅之一,1814年曾保卫巴黎的老兵,让人用轮椅把他推到唱诗班台阶前,在两名中将的搀扶下,他极其艰难地爬上台阶。他这几个星期都病得很重,年龄和疾病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十五天以来,他都在问荣军院的医生:“我能活到12月15日吗?”当赦罪经念完后,他走进灵柩台,向老朋友的棺木上洒了点圣水。仪式在四点钟结束时,“现在,我可以死了”人们听他说道。
  皇帝就在那里,和他的将士们一起,在沃邦和蒂雷纳之间,安息在塞纳河畔。
皇帝的归来——1840年12月15日拿破仑的葬礼
圣杰罗姆小教堂(1841年2月5日)
”自16日起,每天有超过十万人参观皇家棺材,每天有二十万人挤在荣军院周边:在任何时代都找不到如此急切、如此强烈好奇心的例子;寒冷、大雪和要在那里站立八到十个小时的疲劳都没有减缓或挫伤他们的热情,人群毫无怨言地忍受着;那些未能进入灵堂的好奇者第二天又回到同样的地方,甘愿冒着期望再次落空的风险等待。在群众遵守的宗教般沉默中,只有一个名字回响:拿破仑!我们在荣军院前听到了一句话,总结了它所感受到的印象:‘你经常问我,’一位父亲对他的儿子说,’半神是什么;看,这就是皇帝。‘“
皇帝的归来——1840年12月15日拿破仑的葬礼
    今日,荣军院穹顶下的拿破仑·波拿巴之墓

【附录】
1.”美丽母鸡“号护卫舰【蒸汽船】主任军医之笔录
“我,签名人吉亚尔(雷米-朱利安),医学博士,‘美丽母鸡’号护卫舰主任军医,于1840年10月14日至15日夜间,应国王专员罗昂-夏博伯爵先生之邀,前往圣赫勒拿岛坟墓谷,以见证拿破仑皇帝遗骸的挖掘,并就此草拟本笔录:
  在初期工作中,并未采取卫生预防措施;所翻动的泥土及开启的墓穴中,均未散发出任何有毒气体。
  墓穴开启后,我下到其中:底部是皇帝的棺椁;它安放于一块大石板上,石板本身则由石基支撑。构成棺椁的桃花心木板仍保持着其颜色和硬度,唯独底部的木板,因衬有天鹅绒,其最表层略有朽坏。四周未见任何固体或液体。至于墓穴的四壁,则未见丝毫损坏,仅在各处有些许湿痕。
  国王专员先生既请我开启内层棺木,我必先对其采取若干卫生措施;随后,我即着手开棺。外棺由长螺钉封闭,须将其截断方能取下棺盖;其下是一具铅棺,四面封闭,包裹着另一具完好无损的桃花心木棺;最后是一具白铁棺,其盖子焊接在向内翻折的棺壁上。焊缝被缓缓切开,棺盖被小心翼翼地取下;此时,我看到一层白色的织物遮盖着棺内,使人无法看见遗体:那是絮了棉的缎子,是这具棺的内衬。我从一端将其揭起,自脚部向头部将其卷起,便露出了拿破仑的遗体,我当即认出了他,其遗体保存得如此完好,其头部表情如此逼真。
  某种白色的东西,似乎是从内衬上脱落的,如一层轻薄的纱布,覆盖着棺内的一切。头骨和前额,因与缎子紧紧粘连,尤其沾满了这种物质;面部下方、手上和脚趾上则较少。皇帝的遗体姿态安详;这正是安放入棺时为他安排的姿势:上肢伸展,左前臂和左手置于同侧大腿上,下肢微屈。头部稍稍抬起,枕于一个软垫上;硕大的颅骨,高而宽的前额,均覆盖着淡黄色、坚硬且附着紧密的皮肤组织。眼眶轮廓亦如此,其上缘长有眉毛。眼睑之下,眼球的轮廓清晰可见,其体积和形状损失甚少。眼睑完全闭合,与下层组织粘连,以手指按压感觉坚硬;其游离缘仍可见少许睫毛。鼻骨及其覆盖的皮肤组织保存完好,唯鼻管和鼻翼有所损坏。双颊丰满;面部此处的皮肤组织以其触感柔软、有弹性及色泽白皙而引人注目;下颏处的皮肤则略呈蓝色:此色调来自似乎在死后长出的胡须。至于下颏本身,则未见任何朽坏,且仍保留着拿破厘面容特有的轮廓。双唇变薄,微微分开;上唇下可见三颗极白的门牙,上唇向左略微上翘。双手无可挑剔;无一处有丝毫朽坏。关节虽已不能活动,但皮肤似乎保留了唯有生命体才有的那种特有颜色。手指上长有长而附着紧密的白色指甲。双腿套在靴子里,但因缝线断裂,每边都有最后四个脚趾露了出来。这些脚趾的皮肤呈暗白色,并长有指甲。胸廓前部中央明显凹陷,腹壁坚硬而塌陷。四肢在衣物的覆盖下,似乎保持了其形状;我按压了左臂,感觉坚硬,且体积有所减小。至于衣物,其颜色尚存:因此可以清晰地辨认出老近卫军猎骑兵的制服,其军服呈深绿色,翻边呈鲜红色;荣誉军团大绶带在背心上轮廓分明,而白色马裤则部分被置于大腿上的小三角帽遮盖。肩章、大十字星章和佩戴在胸前的两枚勋章已失去光泽:它们已变黑;唯有荣誉军团军官级十字勋章的金质皇冠仍保留其光彩。双腿间可见数个银瓶;其中一个顶饰雄鹰,立于双膝之间:我发现它完好无损且密封。由于这些瓶子与覆盖其上的邻近部分之间存在相当牢固的粘连,国王专员先生认为不宜将其移动以作更仔细的检查。
  以上便是我在仅持续两分钟的检查中,得以记录下的关于拿破仑皇帝遗骸的全部细节。这些细节无疑是不完整的,但足以证明其保存状况比我根据已知的尸检和安葬情况所能预期的要更为完好。此处非探讨诸多可能如此程度地阻止了组织分解之原因的场合;但毫无疑问,墓穴砖石结构的极度坚固,以及在制作和焊接金属棺椁时所倾注的心力,有力地促成了这一结果。无论如何,我不得不担忧这些遗骸会与大气接触,并确信保证其得以保存的最佳方法是使其免受空气的破坏性影响,因此我欣然接受了国王专员先生请求关闭棺椁的提议。
  我将絮棉的缎子放回原位,此前已在上面轻轻涂抹了杂酚油;我命人将木棺密封,并将金属棺极为小心地焊接起来。
  拿破仑皇帝的遗骸如今置于六层棺椁之中:
 1° 一具白铁棺;2° 一具桃花心木棺;3° 一具铅棺;4° 第二具铅棺,与前一具之间由锯末和木楔隔开;5° 一具乌木棺;6° 一具橡木棺,用以保护乌木棺。
  于圣赫勒拿岛,1840年10月15日。
  签名:雷米·吉亚尔,医学博士。
  国王专员,
  签名:菲·德·罗昂-夏博”

2.警察总局
关于1840年12月15日,即拿破仑皇帝遗骸移交荣军院教堂之日,维护秩序和公共安全的条例。
巴黎,1840年12月12日。
……
第十九条。严禁爬上讷伊大道和香榭丽舍大道的树木、煤气柱,协和广场的烛台、水池和雕像,以及该广场的栏杆和河岸、桥梁的护墙。
第二十条。同样禁止在公共道路上,特别是在香榭丽舍大街、凯旋门圆形广场、协和广场、杜伊勒里河岸、奥赛河岸和荣军院滨海大道建立任何脚手架、阶梯座、看台,以及放置长凳、桌子、手推车、车辆、椅子、梯子或其他用于攀高的物体。
……
第二十三条。对违规者将采取相应的行政措施,并依法在法庭上对其进行起诉。
国务顾问,警察局长,G. 德莱塞尔

3.摘自《尼尔斯国家纪事》的报道
国际新闻
法国
拿破仑遗骸的再安葬。巴黎,12月15日——今天,这座伟大的城市见证了它历史上最宏伟、最激动人心的场面之一——拿破仑遗骸的安葬。我无意赘述那些已通过千万份报纸广为流传的细节,只想记录下我作为一名亲眼目睹这一盛况的美国人所产生的印象。
天气极为不利。昨天晴朗宜人,而今天,自黎明起天空就阴云密布,从早上九点到下午三点,几乎不间断地下着雨夹雪。然而,这并未阻止人群涌上街头,其数量之多,即便是亲眼所见,也难以置信。整个上午,巴黎各区的国民警卫队都在瑟瑟发抖中列队,等待加入游行队伍。
游行路线从库尔布瓦(遗体从“美好年代号”护卫舰上转移至此)开始,沿着讷伊大道,穿过星形广场的凯旋门,顺着宏伟的香榭丽舍大街,经过协和广场,然后沿着河岸大道抵达荣军院。沿途每隔一段距离,就竖立着三脚架,上面燃烧着火焰;道路两旁还矗立着高大的柱子,上面装饰着象征军事荣耀的旗帜和徽章。凯旋门前竖立着一座巨大的拿破仑塑像,其姿态和服饰模仿他在加冕时的模样。
香榭丽舍大街上,每隔一定距离就竖立着一座座巨大的白色石膏塑像,代表着历次战役中取得的胜利。其中我注意到有里沃利之役、马伦哥之役和奥斯特里茨之役。
在荣军院广场前,竖立起了一排排高大的柱子,上面挂着黑色的旗帜,旗帜上用银线绣着鹰和拿破仑的姓名缩写。一个巨大的凯旋门上装饰着描绘拿破仑生平重大事件的画作,它构成了通往荣军院的入口。教堂入口处的两侧竖立着象征正义、力量等寓意的美德塑像。教堂内部从上到下都挂着黑色天鹅绒,上面绣着银色的泪珠、蜜蜂和拿破仑的姓名缩写。天花板上悬挂着巨大的吊灯,照亮了整个教堂,也照亮了装饰在柱子上的无数军事纪念品。
然而,所有这些装饰中,最引人注目的,也是唯一能让观众感受到崇高之情的,莫过于那辆巨大的灵车了。我从未见过比这更宏伟、更壮观的东西。它由十六匹黑马牵引,每匹马都由一名身穿帝国号衣的马夫牵引。这辆车本身高约四十英尺,几乎完全由纯金或镀金制成,上面覆盖着紫色和白色的羽毛,车顶上还有一个巨大的地球仪和一顶皇冠。车上载着拿破仑的棺木——我这样说是因为这辆车设计得非常巧妙,以至于虽然棺木被放置在车内,但从外面却根本看不到它。
这辆灵车两侧是“美好年代号”护卫舰的水手们,他们身穿深蓝色圆夹克和白色裤子,头戴漆皮帽,手中倒持着军刀。紧随其后的是拿破仑在圣赫勒拿岛时期的几位老仆人。他们之后是由现役和退役的陆海军高级将领组成的队伍,再后面是市政卫队的一支精锐分队,他们身穿熊皮高帽,手持闪亮的卡宾枪。游行队伍在上午十点左右开始行进,大约在下午两点抵达荣军院。
队伍行进时,天气寒冷刺骨,阴沉的天空不时飘下雨雪。尽管如此,从凯旋门到荣军院,香榭丽舍大街两旁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群,多达五十万人。每个窗户都挤满了人;树枝上,只要能抓牢,就有人攀附。我从未见过如此庞大的人群,但他们却保持着如此良好的秩序。除了偶尔有小偷被抓住并受到粗暴对待,以及卫兵为了维持秩序而偶尔推搡外,没有任何骚乱或混乱的迹象。
当灵车经过时,人们脱帽致敬,一些微弱的“皇帝万岁”的呼声响起。游行队伍中没有任何皇室成员,也没有任何内阁大臣。国王和他的家人都在荣军院等候。这一安排引起了一些不满。当队伍进入荣军院的庭院时,国王和所有法国的大人物都出来迎接。灵柩被抬进教堂,安放在一个高大的灵台上,等待着为它准备的宏伟陵墓完工。
一支由八十六名乐手组成的庞大管弦乐队,和一支同样规模的合唱队,演奏了莫扎特的《安魂曲》。巴黎大主教及其属下神职人员主持了安魂弥撒。当他们吟唱《求主垂怜曲》时,所有仍然健在的、曾在皇帝麾下服役的老兵,都聚集在灵柩周围,他们手持着当年在战场上飘扬的、如今已破损的旗帜。这是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时刻。老迈的蒙塞元帅——荣军院院长,抱病在床,坚持要被人搀扶到场,以迎接他昔日统帅的遗体。当德·儒安维尔亲王走上前,对他说:“元帅先生,我把遗体交给您了。”这位老兵试图站直身体,并宣布:“我们已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说完便倒下了。苏尔特元帅将皇帝的佩剑呈给国王,国王则将其交给了古尔戈将军,说道:“我任命您将这把光荣的皇帝之剑,安放在他的棺木上。”国王随后转向贝尔特兰元帅,将拿破仑在马伦哥战役中戴过的帽子交给他,让他也放在棺木上。至此,仪式便告结束。国王及其家人随后返回杜伊勒里宫。
就这样,拿破仑最后的愿望得以实现——他长眠于塞纳河畔,在他深爱的法兰西人民中间。对于任何一个见证了这场盛典的人来说,都无法否认,这是有史以来最宏伟、最动人的场面之一。然而,在我看来,它并非毫无瑕疵。灵车过于华丽,装饰过度。法国人在这类事情上总是做得太过火。它与其说是灵车,不如说更像马戏团的彩车。此外,整个事件中存在一种戏剧化的夸张,与场合的庄重不符。
然而,整个典礼最令人不快的特点是,尽管场面宏伟,但却缺乏真挚的情感。观众似乎对所发生的一切漠不关心。他们之所以聚集,是因为这是一场盛大的场面,仅此而已。“皇帝万岁”的呼声极其微弱,而且寥寥无几。即使在老兵中,我也只看到一人流泪。整个事件与其说是出于对拿破仑的敬爱,不如说是为了迎合法国人民对壮观场面的热爱,并转移他们对东方问题和政府最近蒙受耻辱的注意力。从政治角度看,这一举动很可能被证明是失败的。它非但未能巩固路易·菲利普的王位,反而唤醒了拿破仑的名字所带有的那种对军事荣耀的狂热追求,而这种追求对于任何政府在法国的持久存在都是致命的。一个明智的统治者会把拿破仑留在圣赫勒拿岛。
据信,此次盛典的总花费约为两百万法郎。

4.—— 读到《卡尔瓦多斯领航员报》:
“拿破仑的骨灰途经瑟堡引发了一些相当辛辣的对比,值得记录下来:
   大家都注意到,将帝国灵柩运回法国的护卫舰,停泊在1830年波旁王朝长支离开法国时登船的同一泊位。人们还记得,贝勒-波尔号进入这个最初名为拿破仑港的港口是在12月2日,即奥斯特利茨伟大胜利的纪念日。
   在瑟堡建造的三艘战列舰之一就以此胜利命名。另一艘名为提尔西特号,是为了纪念帝国的一项光荣事件。目前正在舾装的弗里德兰号,是在帝国末期开始建造的:在皇帝之子出生时,它被命名为罗马王号,经过法国所经历的所有政治变迁——这让这艘船十次更名——它又恢复了弗里德兰号的名字,并且它就像一个帝国时代的物质纪念品,停在瑟堡的船坞里,距离从圣赫勒拿岛抵达的护卫舰仅50米。
   最后,看到灵柩被放置在一艘蒸汽船上,并由其他以同样动力驱动的船只护送;看到这支舰队逆风逆潮大胆出海,一些人不禁做出了一个真正惊人的对比。1806年,拿破仑断然背对着富尔顿,并把这位向他解释蒸汽在航海中应用的美国工程师斥为‘空想家’。1840年,正是蒸汽船以比顺风更快的速度运载着这个人的灵柩,而他的天才曾不愿相信这一将改变世界面貌的力量的奇迹。”

5.皇帝归来(LE RETOUR DE L'EMPEREUR),自当时的报纸中摘录
I.

陛下,您将回到您的首都,
没有警钟,没有战斗,没有搏杀,没有狂怒,
被八匹马牵引在凯旋的拱门下,
身着皇帝的戎装!

穿过这同一扇门,上帝曾陪伴着您,
陛下,您将坐着崇高的战车归来,
荣耀,加冕,神圣如查理曼,
伟大如凯撒!

在您的黄金权杖上,没有任何征服者曾践踏过,
人们将看到您的红喙雄鹰¹再次闪耀,
而在您的斗篷上,成群的蜜蜂²
将在阳光下颤动!

巴黎将在它的百座塔楼上点燃灯塔;
巴黎将让它所有洪亮的声音齐鸣;
钟声,鼓声,号角,嘹亮的乐声
将同时歌唱!

欢愉得像黎明重现时的孩子,
感动得像圣地门槛前的神父,
陛下!人们将看到无数的人民涌向您,
颤抖,苍白,惊骇!

这个曾愿将斯巴达的法律置于您脚下的人民,
您的精神点燃了他们,您的名字让他们陶醉,
他们正目眩神迷地,从年轻的波拿巴
转向老去的拿破仑!

一支充满希望的新军队,
他们的功绩已然播撒恐惧,
将在您的战车周围高呼:
“法兰西万岁!
皇帝万岁!”

看到您经过,噢,大帝国的首领!
人民和士兵将跪倒在地;
但您将无法俯身对他们说:
“我对你们感到满意!”

一阵温柔、亲切而高傲的欢呼,
心灵的歌唱!狂喜交织的爱之呐喊!
将充满这座城市;但是,噢,我的统帅!
您将完全听不到!

那些令人敬仰的阴郁的掷弹兵,老兵们,
将沉默地吻过您的马蹄踏过的地方;
这景象将是感人且美丽的;但是,陛下,
您将看不到!

因为,噢,巨人!深藏在幽暗的阴影中,
当在您周围,就像在一个朋友周围,
整个巴黎,整个法国,整个世界苏醒时,
您将长眠!

您将长眠,威严而骄傲的面容,
沉浸在那充满沉重梦境的阴郁睡眠中,
红胡子坐在他的石椅上,
已经睡了六百年³!

剑佩腰间,眼睛闭着,手还在动,
因贝特朗最后那绝望的一吻,
在那张沉睡者永不翻身的床上,
您将躺着!

就像那些士兵,在百座城墙前,
曾跟随您的步伐,作为胜利者,永远站立,
而在一个晚上,被战斗的风触碰,
突然全部倒下!

他们严肃、高傲的姿态,依然全副武装,
看起来像是睡眠而非死亡;
但起床号,唉!这黎明的声音,
并没有唤醒他们!

如此这般,看到您在他的谵妄中冻结,
就像一位任人崇拜的沉默神祇,
这被爱灌醉的人民,为您而来微笑,
却只能哭泣!

陛下!在那一刻,您将拥有王国
所有的额头,所有的心都在天空下跳动;
万国将把您的幽灵安放
在世界的宝座上!

神圣的诗人们,跪着的精英,
将宣称您是伟大的、可敬的、不朽的,
并不公正地玷污您的记忆,
修复祭坛上的金箔。

云彩将从您的荣耀中飘过;
没有什么能再扰乱它纯净的光芒:
它将安放在我们整个历史上
就像一个蔚蓝的穹顶!

您对每个人来说都将是一个伟大而善良的灵魂,
对法国来说是一位宽宏大量且安详的流亡者,
陛下!而对外国人来说,在高高的柱顶上,
是一尊青铜的巨像!

然而您,——当一场神圣的盛典
将一支前所未有的队伍领过城市,
当所有人都以为在您的入城式中看到了复活,
一个消逝的世界;

——当人们听到,在那个阴影
守护着巴黎铭记的所有伟大名字的圆顶旁,
古老的炮口像阴郁的猛犬一样咆哮
当主人归来时;

当您的名字,在它面前一切都消退,
升向天空,强大、显赫而美丽,
——您将感觉阴影中这只虫子
在啃食您的脸!

阴郁的事件!黑色信息的传令官!
只有主认识面具后的脸庞!
你们有时说着多么可怕的语言!
噢!不要从上帝自己的书中撕下,
这些阴暗的书页,充满了模糊的诅咒,
你们在逃离时扔给了我们!

一切都不完整;一切都缺了点什么。
此人有颈手枷,暗影有封神榜。
这些英雄太伟大了!同样的命运跟随着他们。
唉!所有的凯撒和所有的查理曼
都有两个斜坡,就像那些高山:
一边是太阳,另一边是黑夜!

还有什么时候比这更沉重、更严峻?
被连根拔起的基督在骷髅地⁴颤抖。
旧王座,昨日的首领,全都同时倒下!
噢!多少崩塌!多么突然的坠落!
国王们在命运的重负下!
在神圣法律的重压下!

II.

圣赫勒拿!——教训!坠落!榜样!痛苦!
英国,仇恨耗尽了它的天才,
在光天化日之下吞噬了这个伟人;
宇宙重现了这荷马史诗般的景象:
锁链,非洲天空中烧焦的岩石,
泰坦⁵——和秃鹫!

然而这些折磨,这崇高的不幸,
这布匿⁶的狂怒,无情的怨恨,
让这位伟大的受难者在下方流血,
这些侮辱,落在每一个高傲的灵魂上,
就像一个深邃的花瓶,流淌着泉水,
慢慢地让世界充满了怜悯。

高尚心灵的怜悯!全大地的呼喊!
是谁在阴影中激怒了你,噢,英国的狱卒?
因为崇拜,以其至高无上的火焰,
使卑鄙的人变硬,使伟大的灵魂变软。
唉!勇者哭泣之处,懦夫却在笑。火焰
烘干了泥泞却熔化了青铜!

而他,却像一位国王在他的东道主家中一样骄傲。
人们听到他在岛上高声说话。
他梦想;他口述着显赫的遗嘱;
他推开流亡所包裹的遗忘;
并且,当他的目光有时转向欧洲,
那里依然传来巨大的光芒。

有一天,——拉纳⁷那昏昏欲睡的灵魂在他的圆顶下颤抖
旺多姆广场上的四只沉思的雄鹰
看到一只黑色的乌鸦飞过时颤栗。
人们看去:黑夜笼罩着圣赫勒拿;
一个英国狱卒用他污浊的气息
熄灭了巨大的火炬!

二十年了,他在那遥远的岛屿上沉睡!
在群山中,在一棵柳树旁,在一眼泉水边,
没有侮辱,没有荣誉;
二十年了,他睡在一块晦暗的石板下,
独自与海洋,独自与自然,
独自与您,主啊!

III.

昔日,当您想征服一座城市,
拉提斯邦⁸或马德里,华沙或塞维利亚,
严峻的维也纳或阳光灿烂的那不勒斯,
您只需皱起眉头,噢,理想的人物!
那时一切就定局了。帝国卫队
像神一样迈出三步!

您的战役,噢,国王,像致命的手,
一个接一个地夺取了所有的首都;
只要耶拿就能进入柏林;
阿尔科拉就能进入曼图亚,噢,伟人!
洛迪通向米兰,马伦哥通向罗马,
莫斯科瓦⁹通向克里姆林宫!

巴黎代价更高!这是神圣的城市!
这是艰难、严峻、过度的征服!
这种至高努力的耀眼目标!
陛下!为了进入巴黎,这座记忆之城,
必须从阴郁的胜利中归来
那场在死者之国赢得的胜利!

必须已迫使所有仇恨闭嘴,
团结起每一颗伟大的心和每一个伟大的性格,
使欧洲、灵魂和中心合而为一,
并且,就像在神庙中一样站在荣耀里,
为了让远处注视着您的宇宙,
看到比幽灵更多、几乎是一个神!

必须,世纪的太阳,使星辰黯淡;
必须,甚至被灾难放大的英雄,
超越拉法耶特¹⁰,抹去米拉波¹¹,
从另一个天空开始的大海深处走出,
将浩瀚海洋的伟大
混合进坟墓的威严!

IV.
噢!贬低自己并不容易,
法兰西!万国之巅!
你,理念以此为避难所!
革命之母!
万物以你为模具;
整个宇宙在忙碌;
你的热量在它的血管中流淌;
它带着骄傲服从于你;
它行走,它锻造,它尝试,它建立,
你,思想,严肃而多产……
法兰西是世界的头颅,
巴黎是它的独眼巨人之眼¹²!

毁灭你?疯狂的大胆!
罪行!疯狂!亵渎!
那将是夺走
未来人类的思想!
那将是弄瞎种族们
这一路走来你所描绘的道路,
在你拥抱它们的圆圈里,
万国必须团结!
时代的精神随你的声音而变!
一切在你之下诞生的事物都归列于此!
那么谁会做这奇怪的梦
去斩首未来?

让你噤声?——国王们!上帝自己
很快就能向你们证明,
这个世纪是一个深奥的难题
只有法兰西拥有答案。
这个世纪站在岸边,
用可怕或哀怨的声音,
质问任何到来的人,
护民官,思想家,——或者国王,唉!
它向所有人提议,从黎明开始,
并且,像斯芬克斯一样,它吞噬那个不理解它的人。

侮辱你?——但是,如果遇到
敢于冒此危险的国王,
那就看看上帝展示的东西
给那些想羞辱你的人!
看看我们历史所在的拱门下,
瓦格拉姆那被黑色火药熏黑的手,
乌尔姆,埃劳,但泽,一百次胜利,

随着鼓声列队行进!
上帝,当欧洲以为你死了,
带走皇帝并把他带回给你,
并让他从你的门下经过
在这一天里重现你所有的荣耀!

侮辱你?侮辱我的母亲!
但是,噢,上天,难道我们不都有,
在我们的书里,在荷马旁边,
一把古老的父辈的军刀!
我们的父辈死了,亲爱的法兰西!
但是从他们复苏的人群中
也许人们能组建一支军队
就像在先贤祠里做的那样!
准备在炸弹的闪光中涌出
准备在你倒下时以此站立,
也许他们在坟墓里
就像拿破仑一样完整!

你,这场葬礼的英雄,
国王!天才!皇帝!烈士!
时代已在我们的城墙内终结!
回来就不再出去!
也回到你完整的荣耀中!
你,曾用一只骄傲的手,
在你那崇高作品的青铜中
混合了万国,所有的金属!
你,在你深邃的力量中,
忘记了雷霆在轰鸣,
想给世界这种形状
就像亚历山大在阿索斯山¹³做的那样!

你曾想,倾注我们的活力,
给那些成熟得太慢的民族,
用剑去征服
精神应该征服的东西。
甚至在上帝面前抢先一步,
你曾声称,巨大的希望!
用法兰西取代罗马
统治从塔霍河到涅瓦河!
但是上帝对这样的计划复仇。
可怕的决斗!奇怪的战争!
雅各只与天使搏斗¹⁴,
你却与耶和华搏斗!

在你大胆的行进中,没有人
曾战胜你那冷静而强壮的手臂;
在莫斯科,那是大火;
在滑铁卢,那是命运。
英国让一块石头说话
对你有什么关系?
在这地球上著名的角落
上帝在此打碎了拿破仑,
并且,甚至不需她自己相信,
让她在历史面前证明
一个胜利的谎言
通过一头狮子的幽灵!

噢!让它颤抖,在风中升起,
在它不确定的基座上,
这头做梦的摇摇欲坠的狮子,
站立在命运的战场上!
我们将重新经过它的平原!
就让它讲述它的仇恨
并将它空洞的阴影投射
在你被掩埋的勇士身上!
总有一天,——我在等它!
——你的鹰,对我们的旗帜忠诚,
将用翅膀的一击扇它耳光
在飞往奥斯特里茨的途中!
维克多·雨果

¹:拿破仑帝国的象征标志。
² :蜜蜂是拿破仑的纹章元素,象征勤劳和秩序。
³:红胡子指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腓特烈一世(1122—1190),1190年6月10日,他在锡利夫凯城堡附近的萨莱夫河溺水身亡,但是有传说说皇帝并没有死。 詹姆斯·布赖斯《神圣罗马帝国》:“在环绕着萨尔茨堡岩石的绿色平原的西南,安特斯贝格山脉的巨大堆块俯瞰着一条盘旋着通往贝希特斯加登的山谷和湖泊的长狭的道路。 这里在高远的石灰巉崖中间,有一个人迹罕至的所在,山谷里的农夫们指给旅游者一个黑洞口,并告诉他说,在这里面,红胡子的皇帝躺在武士中间酣睡。等到渡鸦不再绕峰翱翔、山谷中梨花开放的时候.便带着十字军下山.给德意志带回和平、强大和统一的黄金时代。 在腓特烈一族灭亡之后的灾难日子里,当暴政似乎难于忍受和无政府状态似无止境的时候,人们便常常想到这个山洞,并叹息着希望有这么一天,长睡的正义皇帝被惊醒,他的盾牌被高高悬挂起来,犹如昔日在军营里那样,成为帮助穷人和被压迫者的标志。”
⁴:耶稣被钉十字架的地方,即各各他。
⁵:指普罗米修斯。
⁶: 指迦太基。罗马人称迦太基人为“布匿人”,并认为他们背信弃义(“布匿的背信”)。法国常将英国比作迦太基,将自己比作罗马。
⁷:让·拉纳(1769—1809),拿破仑麾下最勇敢和优秀的元帅之一,1809年战死。葬于先贤祠。
⁸:雷根斯堡的法语名。
⁹:1812年的博罗季诺战役在法国称为莫斯科瓦战役。
¹⁰:拉法耶特侯爵(1757—1834),一生致力于各国的自由与民族奋斗事业,同时参与过美国独立战争与法国大革命,被誉为“两个世界的英雄”。
¹¹:米拉波伯爵,(1749—1791),法国大革命初期的著名演说家和政治家。
¹²:希腊神话中的独眼巨人,擅长锻造。
¹³:普鲁塔克《希腊罗马名人传》:“……(亚历山大)认为史塔西克拉底是首屈一指的大师,希望由他承担这项工程,因为他的设计表现出豪迈、雄伟和堂皇的气势。从前他们两个人曾经见过一面,他对国王提到在他所见过的山岭当中,色雷斯的阿索斯山最适于整修,用来表现一个人的形状和轮廓,只要国王下达命令,他会把整座山修造成全世界最高贵和最耐久的雕像。”
¹⁴:《圣经·创世纪》(32:24-28):24 只剩下雅各自己一人,有一个人来同他摔跤,直到天快亮的时候。
25 那人见自己胜不过他,就将他的大腿窝打了一下,雅各的大腿窝在同那人摔跤的时候就扭了。
26 那人说∶「天快亮了,让我走吧。」雅各说∶「你不给我祝福,我就不让你走。」
27 那人对他说∶「你名叫什么?」他说∶「雅各。」
28 那人说∶「你的名不要再叫雅各,要叫以色列,因为你跟神跟人较力,都得了胜 (或译∶你同神在一起有了能力,你就胜过了人 。)」

6.当时的广告,摘录于各个报纸:
博戎大看台。
该看台位于香榭丽舍大道,靠近凯旋门,位于前博戎花园的土地上;其位置可以无障碍地看到整个游行队伍。组织者布置了多排阶梯座位,装饰并铺设了地毯,还有一个帐篷以防雨。可在里沃利街2号和韦罗-多多通道31号购票。票价已定,以满足所有需求。还可以找到位于香榭丽舍大道最佳位置房屋的阳台座位。

—— 新年礼物书籍。
拿破仑的历史
由阿尔代什著。
带有 500 幅由H. 韦尔内绘制的插图。—— 一卷,八开本。
—— 20 法郎。

关于将拿破仑骨灰归还给法国的颂歌
献给儒安维尔亲王殿下。
完全符合宪法和王朝的出版物。——大八开本。
价格1法郎。——在皇家宫殿的德洛奈和勒杜瓦耶处。

圣赫勒拿回忆录
由作者仔细修订。2卷大八开本,附版画,33法郎。在奥古斯丁河岸21号的马贡和科蒙处出售。
——为了方便那些喜欢的人,正在重新开始分册发行。每册50生丁。总计,15法郎。

25年后!
构图,石版画,作者:巴约先生,描绘了拿破仑的墓地,周围是他的战友。这幅完全通俗的版画周围环绕着一段文字,其中埃米尔·马尔科·德·圣伊莱尔先生讲述了这位伟人从出生到转移至荣军院的历史。
价格:黑色——2法郎。中国纸,12法郎。精心上色,18法郎。

拿破仑鼻烟盒
饰有极其美丽的皇帝肖像和一份包含其统治时期所有事件的历史和年代说明。
价格:1法郎50生丁。

在所有书店有存货:
拿破仑家族的族谱树。 带有重要的历史注释。由F.君特博士绘制。5张四开带有拿破仑纹章,平装。价格 6 格罗申.
一份我们的时代适当的最高重要的文字。

[5823-24] 拿破仑的行军杯
(来自他早期的战役)。
它从费施枢机主教手中直接传到了罗马一位著名的古董商手中。一位北德旅行商人在罗马从他那里获得了它。我自己从那位目前在维也纳的书商格拉弗先生那里买下了它。他愿意用它交换好书,或者以合理的现金价格转让。这只杯子刻有帝国纹章,磨损严重,弯曲处满是伤痕。它是银制的,重 31/4 洛特,容量 1/8 马尔斯。

拿破仑,——在其圣赫勒拿岛棺木开启时。
由议员拉·卡斯男爵指导绘制。
一幅精美的彩色石版画。——价格:1法郎50生丁。

来自:Bangum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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