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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作为分水岭的“蕾塞篇”

藤本树在《电锯人》的叙事构建中,蕾塞篇(Reze Arc)具有极为特殊的枢纽地位。在此之前,电次(Denji)的驱动力主要源自马斯洛需求层次中最底层的生理需求——食欲与性欲;而蕾塞篇则是一场残酷的成人礼,它标志着电次从追求“生存的实感”转向追求“情感的联结”。

关于“蕾塞是好女人,玛奇玛是坏女人”这一论调,若仅从世俗道德层面评判是苍白无力的。在藤本树的笔下,善恶往往被生存逻辑所解构。我们需要从主体性(Agency)、镜像关系以及支配逻辑这三个维度,来剖析这两位女性角色对电次的不同意义,以及她们如何重塑了电次的人物弧光。

一、 蕾塞:作为镜像的悲剧共犯与“作为人的可能性”
蕾塞之所以被读者构建为“好女人”,并非因为她道德无瑕——作为苏联培养的杀手,她手染鲜血无数。她之所以被视为“好”,是因为她给予了电次从未有过的东西:平视的尊重与逃离的选项。

1. 教学与规训的差异
蕾塞与电次的互动模式是“教学”。她教电次游泳、带他去学校、展示咖啡厅的日常。这些行为在叙事上具有极强的象征意义:她在向一个从未体验过正常童年的少年展示“作为普通人活着”的可能性。相比于玛奇玛那种“我给你承诺,你做我的狗”的垂直规训关系,蕾塞提供的是一种横向的、基于体验的亲密感。

2. 共同的异化身份
蕾塞与电次互为镜像。两人都是“武器人(Hybrid)”,都是被体制(苏联军方/公安)剥夺了人生的工具。蕾塞的那句“我们也逃走吧”,是全篇中电次第一次获得的关于自由的邀约。
在著名的“花火夜谈”场景中,藤本树运用了极为浪漫主义的演出手法:背景是致命的爆炸与杀戮,前景却是两人的拥吻与肢体接触。这种暴力与爱欲(Eros and Thanatos)的并置,揭示了蕾塞的本质——她理解电次作为“怪物”的孤独。她对电次的“好”,在于她是在那个时刻唯一把电次当成独立个体,而非“链锯的容器”来看待的人。

3. 最后的抉择
蕾塞最终的死亡之所以具有悲剧崇高感,是因为她做出了违背杀手本能的决定——折返咖啡厅。这不是为了任务,而是为了回应电次的情感。在这一刻,她超越了“炸弹恶魔”的身份,试图成为一个拥有爱的“人”。因此,她在读者心中留下的印象是凄美且真实的。

二、 玛奇玛:神性的剥离与绝对的物化
如果说蕾塞代表了危险但迷人的自由(伊索寓言中的城市老鼠),那么玛奇玛则代表了绝对安全的囚笼(乡村老鼠)。被称为“坏女人”,本质上是因为她对电次实施了最彻底的物化(Objectification)。

1. 视角的缺失
在玛奇玛的眼中,实际上并不存在“电次”这个人格。她注视的一直是电次体内的“链锯人(波奇塔)”。这种目光的错位是残酷的。她对电次所有的温柔、许诺(如看电影、约会),本质上都是驯兽师对野兽的抚慰,目的是为了更好地控制项圈。

2. 扼杀可能性的“园丁”
在蕾塞篇的结尾,玛奇玛在小巷中截杀蕾塞的段落,是全书分镜张力最强的时刻之一。玛奇玛的出现伴随着鼠群,象征着无处不在的耳目与渗透。她杀蕾塞,并非单纯为了消灭敌人,而是为了剪除电次脱离控制的“枝丫”。
蕾塞是电次获得独立人格、逃离公安体系的唯一机会。玛奇玛不仅在物理上消灭了蕾塞,更在心理层面上通过隐瞒真相,将电次牢牢锁死在“玛奇玛小姐是我的救世主”这一虚假认知中。这种剥夺他人成长可能性、将其豢养在无知中的行为,构成了她作为反派最令人胆寒的“恶”。

3. 支配的本质
玛奇玛的“坏”不在于她由于愤怒而杀人,而在于她毫无情绪。她处理蕾塞就像处理一份过期的文件,这种神性的冷漠与蕾塞此前展现出的鲜活人性(脸红、犹豫、大笑)形成了剧烈反差。

三、 电次的人物弧光:从欲望到丧失
蕾塞篇是电次成长的痛点。在此之前,他的行动逻辑是线性的:想要揉胸 -> 努力战斗 -> 得到奖励。但在蕾塞篇,这套逻辑失效了。

1. 具体的爱 vs 抽象的崇拜
电次对玛奇玛的感情,早期更多是一种对“圣母/母亲/饲主”的抽象崇拜和对权力的依附。而对蕾塞,电次产生了具体的、具有排他性的爱恋。他甚至为了蕾塞动摇了“在这个组织混饭吃也不错”的念头,准备私奔。这标志着电次的主体意识开始觉醒——他开始思考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而不仅仅是别人给我什么样的生活。

2. 丧失的实感
电次在咖啡馆的等待,是整部作品中最悲凉的注脚。他并不知道蕾塞已经死亡,只以为自己被抛弃了。这种“未完成”的遗憾,比直接的死亡目击更具腐蚀性。
这一篇章让电次明白了“心”的存在。正如蕾塞教他的那样,作为工具不需要心,但作为人,拥有心就意味着要承担心碎的风险。蕾塞让他变成了一个“男人”,而玛奇玛随后又通过操纵,试图让他变回一条“狗”。

总结
蕾塞与玛奇玛,分别代表了电次生命中两条截然不同的路径:

蕾塞是“带血的鲜花”,她危险、短暂,但她把电次看作同类,并试图与他一同在绝望中寻找出口。她是电次人性觉醒的催化剂,因此被赋予了“好女人”的悲情色彩。
玛奇玛是“冰冷的锁链”,她给予安全、秩序,但前提是剥夺电次作为人的意志。她的“坏”,在于她以爱的名义实施了最高等级的精神阉割。
蕾塞篇的终局,不仅是一个爱情悲剧,更是藤本树对少年漫画传统套路的反叛:主角并没有通过爱获得救赎,反而因为爱的一瞬闪现,而在随后漫长的黑夜中显得更加孤独。这正是《电锯人》在荒诞表象下,深沉而残酷的现实主义底色。

来自:Bangum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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