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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起富野由悠季在日升的早期作品,首先会提到的自然是《勇者莱汀》,这个跟本名念法一样的笔名是从《战斗机甲萨芬格尔》开始用的。

因为制作组、资方、电视台的三方冲突,他在第一部自己带队的原创动画被中途换下导演位置,其标志正是1975年10月5日播放的“シャーキン悪魔の闘い”中自知办事不力撞剑自裁的假面反派夏尔王子,同时也是未来夏亚的原型。

名为“玛丽”的断头台:从《塞纳河之星》到《机动战士V高达》,导演富野喜幸28年

“该消灭敌人时就不得不将其消灭,然而胡索却没能打倒逃跑的敌人。”

V高达的故事起源在这一故事的暗面。

名为“玛丽”的断头台:从《塞纳河之星》到《机动战士V高达》,导演富野喜幸28年
アリーを殺せ!

彼时在创映社第二工作室(莱汀是第一工作室)担任《塞纳河之星》(红花侠影/月光女侠)总导演的大隅正秋向这位落魄的导演抛来橄榄枝,邀请他做故事后篇(27-39话)的导演,无独有偶,这部作品的第27话播放日期同样是那个10月3日。

名为“玛丽”的断头台:从《塞纳河之星》到《机动战士V高达》,导演富野喜幸28年

这个项目在企划时是希望将当时的大热漫画《凡尔赛玫瑰》动画化,但随着项目推进最后变成了原创动画作品。花店女孩西蒙娜在夜晚以蒙面女侠“塞纳河之星”的身份活跃在大革命前夕的巴黎,为了拯救青梅竹马卷入法国王室的动荡中,故事最终以玛丽·安托瓦内特被处刑,塞纳河之星带着她的两个孩子离开巴黎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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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篇开头重复播放的这张图实际上是照着赫尔曼德版画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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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放走敌人并非原因,这却也导致奥伊·纽因各伯爵被送上断头台处刑。”
“这让胡索认清了必须留在这个是非之地的自己。”

导演富野喜幸,时年34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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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1993年《机动战士V高达》播放时,他已经是个52岁的半步老年人。

与大多数日本动画公司不同,日升一直秉持着动画的现场制作人员不能担任管理层的态度,因此高桥良辅、富野喜幸等代表性导演实际上跟它是外包关系。这位当时的半步中年就是这样一直发着牢骚跟日升拉拉扯扯地干了28年,没办法,他是个机器人动画导演。

这也是日升制作的军人主题的动画会跟其他公司制作的作品明显区别的源泉,很大程度上是公司跟导演关系的投影,比方说高桥良辅的代表作《装甲骑兵》也是这种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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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那帮人又跑回来
我到底在干嘛啦!

说到日升就是机器人动画,说到机器人动画就是日升。
V高达之后万代收购日升让这一奇妙的现象在如今依旧成立 。

“神圣军事同盟”里那帮开不了机器人的老头们看到胡索后,就决心一定要把这个天才少年机师捆到自己的战舰上来,事后看来,他们的决策无疑是成功的。富野的高达让入局并不算太早的日升成为了业界最长寿的动画公司之一,如今业务依旧在继续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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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万恶之源!

你错了!
能替代你的人比比皆是,可是夏克蒂的母亲只有你一个呀!

塞纳河之星这次还是失败了。
知道这小子这么能赚钱,别说看,我肯定让他亲自操刀当一回刽子手。
事实上《塞纳河之星》最终话的分镜也确实是富野。

名为“玛丽”的断头台:从《塞纳河之星》到《机动战士V高达》,导演富野喜幸28年
最后的王妃和她过着女侠生活的妹妹
这一幕就是未来∀高达中两位“迪安娜”的预演
一脉相承的则是金钻头

V高达前期很有趣的地方就是看那帮老头怎么一步一步给胡索做局把他赚上梁山,最后连带着离不开胡索的夏克蒂也跟着胡索来了。

铺垫了一些,旨在介绍《机动战士V高达》的特点,它是一部自传动画。

卡萨雷利亚跟大狗弗兰德斯以及夏克蒂一直碎碎念的离开才两三天而已对应的是富野在《勇者莱汀》之前参与的最后一部动画《龙龙与忠狗》,结局的名字“天使们的升天”对应的是那部的结局“天使们的画像”,现实的怀才不遇算是与他共性的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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あなたは 家の2階で 物思いにふけったり
盗み撮りする僕を バカにしてくれていればよかったんです

卡迪珍娜小姐!
你是伍伊格那时的卡迪珍娜小姐对吧!
在自家的二楼 陷入沉思的样子
明明把偷拍的我当成笨蛋嘲弄一番就行了!
可你……

男の子のロマンスに 何であたしが つきあわなければ ならないの!?
我为什么非得配合你一个小男孩的romance!?

不论怎么看,胡索这孩子就是一副喜欢卡迪珍娜的样子。
盗摄的孩子看到的不是嫌弃的目光,仅仅如此就够他产生更多的幻想。
即使被刺了一刀也还是那个没出息的小孩。
本想成为英雄的我让你失望了,这是我应得的下场。

(这一刀以后会捅在欧蒂娜身上,但用《少女革命》中安希与欧蒂娜的关系和本作中两位主人公关系进行互相说明要建立在了解后者跟富野作品的关系上,卡迪珍娜什么都没在想,胡索的“圣徒”属性是句名为谎话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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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这两人的关系的想法或许在日后的一些剧集有意义不明的影响。比方说上图中《我们这一家》的花妈跟花柚子就是分别由渡边久美子跟阪口大助配音,本来来的时候说是要配姐姐的。

完结到现在这么多年,V高达手办化的角色只有卡迪公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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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克蒂又是那副样子,三天两头就往赞斯卡尔大本营送,虽然不救肯定也没事但肯定要救,胡索真的好累。

以往的高达作品中富野经常设置说一些作者自己碎碎念的角色,比方说0079、Z的夏亚、ZZ的哈曼,本作中其实也有:

名为“玛丽”的断头台:从《塞纳河之星》到《机动战士V高达》,导演富野喜幸28年

我已经亲手把自己作为战士的荣耀、重要的部下全都杀了!
下地狱吧!GUNDAM!受诅咒的名字!

虽然胡索抱着头盔介绍这是我妈妈的场景很变态,能坚持用这种驾驶员的神圣军事同盟精神状态应该也好不到哪儿去。现实中按道理不会发生这种场景,但是日升就是能很自然地让已经在片子里说出要高达下地狱的导演继续拍高达这种意义不明的行为。

比方说本作的一大亮点,由宇宙居民建造的以在重力环境中行驶作为理念的摩托战舰以及一系列意义不明的摩托机体,最初原因在于万代想卖这类型的玩具所以要在高达里面加,制作组在设定时就用“轮胎就别在宇宙飞啊!”回应。再加上陆地战舰在“碾压”的感官传达上正好跟“断头台”呼应,这种在制作本身的扭曲上刻意营造感官恐惧是V设定很有特色的地方。

类似地还有一看就是想卖给小朋友的龙型MA多哥拉登场时玛贝特一直重复的“又拿孩子们当盾了!”,这种地方也有小小的掰手腕。

名为“玛丽”的断头台:从《塞纳河之星》到《机动战士V高达》,导演富野喜幸28年

原模原样的富野在这部片子里也是有登场的,是Side2马其顿殖民地卫星那位被肘了一下肚子的升降机售票员,左脸上那块斑非常还原。V高达看完让人不禁感叹那时候的日升到底有没有人类,同事之间都是恩人还能做出来片子也是不一般。

你也能看出这部作品与其他富野动画作品一个很重要的区别,胡索是少数带有富野自己视角的主人公角色。《海王子》的微波攻击、传说巨神的伊甸炮,Z的911,丹拜因宇宙的麟光之翼,在他此前作品中登场过的各式武器胡索一个人玩了个遍。

既然这边是日升的话,神圣军事同盟的对立面赞斯卡尔帝国又是什么呢?
我觉得首先要说的应该是本作选取的故事背景。

V高达上线的1993年,那一年的元旦捷克斯洛伐克解体。

卡迪珍娜的名字是“凯瑟琳”的捷克语写法的音译,而她的故乡是跟布拉格很近的伍伊格,而说到捷克、上了断头台的玛丽王后、神圣军事同盟,这些元素的背后正是神圣罗马帝国乃至哈布斯堡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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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安托瓦内特的母亲,最后的哈布斯堡玛丽亚·特蕾莎,作为虔诚的天主教徒,她和弗朗茨的女儿都叫“玛丽亚”。只要说到玛丽亚女王最先想到的肯定是她,倒不如说应该从她反推才对,但本作中这位阿摩尼亚实在很难跟她联系起来。

V高达的故事在富野作品中的创作谱系上依旧继承了元祖、伊甸王中的基督教史叙事,只不过舞台从Solo Ship对应的圣索菲亚大教堂转移到了胡斯派乃至三十年战争的起源地捷克,故事母板也从“基督教的诞生”转移到了以法国大革命为视点的“信仰更迭中的真空”上,对于当时的世界而言自然就是苏联解体引发的一系列连锁反应例如南斯拉夫内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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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争斗中作为手段被引入的断头台随着局势的深入逐渐变为所谓斗争的主干,清算带来的感官恐惧与狂热胜过了思考本身,最终演变成单纯的恐怖政治,这种视角试图把这一次的信仰崩塌跟过去法国大革命时期恐怖政治的诞生连接在一起,用过去的经验表现当时的世界,考虑到作者的年龄这个推论应该是八九不离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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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本作想要表达的东西是如上图所示的场景,尽管这部作品是为了毁掉“GUNDAM”这个受诅咒的名字诞生,但在清算中也有不能一块清算了的珍贵的东西。即使这片土地充斥着鲸鱼尸骨的恶臭,为了活下去宇宙居民也需要与它和解。

富野本人是这个态度,高达才能拍这么长时间。

捷克从最初斯拉夫王国的一部分变为神罗选帝侯之一的波西米亚王国,曾在第二次十字军东征中扮演重要角色,在三十年战争时作为胡斯派的发源地率先发难,但也出了功高震主的神罗大将华伦斯坦,一战中十月革命后捷克斯洛伐克军团为独立谋求余下协约国支持卷入俄国内战,还同时被苏俄跟德国警惕。

名为“玛丽”的断头台:从《塞纳河之星》到《机动战士V高达》,导演富野喜幸28年
跟奥迪罗一起领了便当的托马什就是直接用了捷克国父托马什·马萨里克的名字
卡迪珍娜的名字则是来自《为少女卡迪珍娜的祈祷》
以犹太人屠杀为主题的作品

在庞克拉茨监狱的这段松木地板上,我来回踱过不知多少次了。

我曾因看穿了捷克资产阶级的腐败政策对人民的危害而坐过牢,也许当时坐的就是这间牢房。现在他们正把我的民族钉上十字架,德国看守在我的牢房前面的走廊上来回走动,而在监狱外的什么地方,盲目的政治的命运女神又在纺绩叛卖的线。

人还需要经过多少世纪才能洞察一切呢?在人类走向进步的路上已经经历了几千座牢房呢?还要再经历几千座牢房呢?啊,聂鲁达的耶稣圣婴。"人类得救的道路茫茫。"但是人类已不再沉睡了,不再沉睡了。

伏契克 《二六七号牢房》

二战时建国时本就跟苏联存在各种矛盾和联系的捷克布拉格庞克拉茨监狱成为纳粹占领国最大的监狱,在1943-1945年直接执行了1079人的断头台处刑,在纳粹支持下初次独立的斯洛伐克则在教皇的话都不听的神父总统领导下进行犹太人驱逐与屠杀。曾被选入我国1982年版初三下语文教材的伏契克遗作《绞刑架下的报告》就是写于这个时期(这里的聂鲁达是捷克的杨·聂鲁达)。

从历史角度上来看,这片在基督教发展中首当其冲的中欧土地实在有些诡异,会出连希特勒都会被吓到的领导人的同时国家本身却是政治/宗教冷感,如今还是欧洲小电影之都,最近则是当过北约主席的总统在跟中国玩花的。

如果要从以“捷克”为创作素材的视角来看,V高达显然还没达到它的上限,考虑到作者是日本人,指望在这方面多做功课显然是不现实的事情。它展示的仅仅只是“整平土地到重新焕发生机”的循环中的一环,正如夏克蒂所言,卡嘉奇想要重头再来的想法本身就是一种失败,他已经不再是《逆袭的夏亚》。

卡迪珍娜能够胜过正反派作为胡索无法击败的敌人出现在他面前的原因有一部分是本作中各方势力的存在本就没有多少意义,赞斯卡尔帝国的出发点本就是失败、联邦约等于不存在、神圣军事同盟则是一群抱着胡索不放手的老人。

名为“玛丽”的断头台:从《塞纳河之星》到《机动战士V高达》,导演富野喜幸28年

我竟然试图用机械去凌驾人!

在这种深渊中即使是强词夺理也以自我存在着的卡迪公跟珐拉很难说没有寄托着制作组的碎碎念。

断头台这一处刑装置,在设计之初的目的是将王公贵族和平民一视同仁,尽可能减少此前处刑时受刑者受到的痛苦,后来却跟公开处刑绑定在一起成为了恐怖政治的标志。

了解这个背景的话也能从在本作后期成为重要主题之一的“生育”看到一点创作者的思想,断头台的英文guillotine取自法国大革命中改良这一装置的医生guillotin,意思是他的孩子。

此后的∀、G-self都没有超出这个表达界限,作者从自己的年龄出发主动限制了自己的表现,给后来者让出了道路。这一主动让步是此后继承富野创作系统的作品在90s大放异彩的起点。

来自:Bangum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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