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AN评分:9.5
简评:“二十年前的沧海遗珠,再难一见的成长之作。”
当梦幻绝技首次也有可能是最后一次的成功之后,蕾拉的伤痛让她暂别舞台,我隐隐约约感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当下半章开启,马戏团祭典标志着空的舞台梦想受到冲击与再构,恍惚间我似乎看到了敲响的钟声;蕾拉与尤里的重新组建,成为空走向百变之星的最后一节课与最后一次试炼,而空最终迈过了这一步,我不禁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跨越了几十年的和解呼唤,新时代的新生不再充满血腥与悲剧,而是温暖与美丽。
在我看来这是一部某种程度上对明日之丈的解构与新时代的重塑。
(以下内容最好在观看过明日之丈与百变之星之后观看,涉嫌剧透。)
一、角色之间的对仗
同为中长篇作品,两部作品都塑造了不少有血有肉的角色:
主角:丈与空都有着为了自己所爱事业付出一切的决心,在与不同拳击手对战交心之后丈逐渐走向成熟,经历多次演出和刻苦训练之后空从新人逐渐成长为前辈;
宿敌:力石和蕾拉都是真正意义上的宿敌角色,亦敌亦友,一方面可以说两人将丈和空带入了他们所在的拳击场与舞台,另一方面他们也是丈和空必须战胜才能走向下一阶段的助力,然而两部作品的分歧点也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导师:段平作为丈的导师,不过或许丈所接触体会到的更多的是来源于拳击手身上能够获得的知识,某种程度上而言肯有些接近这样的角色,同样曾经有走在这条道路上的梦想,因为各种原因不得不放弃,最后将自己的梦想投影到丈和空的身上;
朋友:这是一个非常庞大的概念,在明日之丈中无论是泪桥的人们抑或是曾经同为拳击手的西,甚至是少年院的狱友们都可以归到这一类,而在百变之星中这样的角色或许就是空的各色粉丝们,正如所有人都去见证丈最后的死斗,当空幻化作天使的时刻这些粉丝们也随之起舞;
最后是一系列人,在明日之丈中他们是丈的对手们,某种程度上都教会了丈的各种各样的技能或是磨练了丈的某种天赋,无论是最早的青山、垫脚石一样的狼金串、草地拳击的稻叶、南美精灵卡洛斯、战争机器金龙飞、黑帮高手权藤、部落野人哈利马奥,还是最后最后的对手荷西,我很难将这些角色与百变之星的角色做到完全的一一对应,视为敌手的王梅、心有阴影的莱昂、无法释怀的尤里、转型编剧的米娅、出走喜剧的安娜、成为迷妹的罗塞塔,前人的精神和人格糅杂起来,又以各种各样的新形式注入到后人的躯壳里。
某种程度上,这两部作品的外在形式存在内部联系,杂技表演或是拳击比赛都是为了表现出人内生的生命力,而竞争也在所难免,无论是争当百变之星,还是希望成为世界拳王,都需要面对大量的天才对手;另一侧,纯粹的梦想也会暂时让步于现实,无论是失去拳馆身份还是马戏团即将倒闭,无论是被人偷去技艺还是别人关门谢客,无论是流落草地拳击还是踏上自我寻觅之旅,只有在现实的冲刷下显得更加熠熠生辉,梦想才是那么令人可以为之付出一切的东西;再深处,这两者的深层文化其实也是连结起来的。
二、对照关系的异同
而之所以这两部作品观感上存在差异,我想是来源于创作者的最初想法:
明日之丈的故事设定在战后不久,整个日本社会处于战败后的阴霾,因此丈的设定是无父无母孤儿院出身,因此孤僻缺乏社会性,段平带他打拳击既是为了实现自己未尽的理想,某种程度上而言又拯救了这个可能死在街头的男孩。他注定是要燃烧的,而他底层的身份又带给他模糊的关于革命的影子,所以选择了和平年代最血腥暴力的拳击,所以最后无论是丈还是力石、卡洛斯都会以身体的毁灭作为结局。
百变之星的故事则要往后很久,创造出的马戏团包含了天南海北各式各样的追梦之人,空的性格是由她天生的亲和感与一直以来身边人的关心照顾塑造而成的,因此她常常带着既有天父的博爱视角去看待形形色色的人们,又会如襁褓中的圣子一样表现出不谙世事的脱线一面。得益于社会发展与文化经济事业的朝气蓬勃,尽管问世之时日本已经快走完失去的前十年了,但是对于多元文化(无论是民族还是种族)的开放与自信态度依旧能从动画细节中体现出来。所以空可以以一种高度理想化的方式追求梦想。
另一方面,第一主角以外的人选却存在着高度重合性:力石与蕾拉不仅是主角的对手,更像是主角的“另一面”或是未来的可能性,因此不像很多作品会将这类前人的年龄设定的过老,这两位也只比丈和空大几岁。区别在于力石最后死在了决斗之后,而蕾拉在完成了黄金绝技之后第二次发起争夺百变之星的挑战。我们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蕾拉真的在26集之后不再出现,那么面对莱昂的执念与梅的挑战,面对自己逐渐沉沦的演艺生涯,空或许很难振作起来;如果力石继续活跃在拳击台上,丈不会对自己的拳头感到恐惧,也不会出现卡洛斯的灾难,或许这对宿敌在退役之后可能成为一段佳话。
而得益于出色的演出和优秀的脚本,同样是对于身边人的描写,百变之星几乎所有的重要次要人物都有属于自己的单元回,而明日之丈的次要人物几乎都是为了用来塑造丈的人生,这样的选择各有千秋,前者能够使得故事更加饱满丰富,但是也有可能使得编排太过松散;后者当然可以利用足够的笔墨堆出留史的主角,但是却让人对别的内容感到无趣。
20多年之后,制作者们知道观众们也许不想再看到如此丰满的角色们走向死亡,也许想看到没那么牵连性别要素的运动项目,也许希望能够有着更多元的内容和元素点缀其中,最后呈现出来的作品从最早的“燃烧殆尽”美学,慢慢转变升华成带有传承意味的“有分寸的燃烧”。对于“个人如何实现自我”这个问题,明日之丈给出了充满悲剧美的古典主义的回答,而百变之星提供了充满希望与爱的现代主义的选择。
(关于明日之丈的迷思结束)
三、符号语言的思考
这点倒并非百变之星的独创,而是在我记忆中许多中长篇作品都会或多或少带有的符号,尤其是宗教符号的内容,这里我仅仅以符号语言的视角来聊一聊百变之星:
某种意义上而言,空从进入卡莱多到成为百变之星,符合基督教的“内在感知”。
首先是代表场所的修道院,即剧团的物理存在本身,在这个地方有着各种各样的人出于自己的理想进行锻炼与自我打磨,如同在修道院苦修一般,肉体的练习与精神的磨砺同时进行,这几乎成为每一个单独故事的开端,空需要不断练习以求获得机会;
而这里的机会在具体语境中,即“天使技巧”,可以视作一种神恩或是启迪,旁门左道无法完成(偷学的组合最终失败)存在嫌隙无法完成(最开始不信任莱昂因此失败)自欺欺人无法完成(为了不开天窗而妥协无法实现)只有进入无我的境界,让自己的内心(创造一个没有竞争的舞台)和身外(观众受到感召)合二为一融为一体,才能得到启示;
而那位走在自己之前,最后托举自己的前辈蕾拉,如同故事的使徒一般,她满足得到启示的一切要求,但是她并未被选中(看到愚者)只有当与空所处一向的时候,才感知到舞台之选“他必兴旺、我必衰微”她是知晓一切的先知;
最后我们将这一切串联起来:首先是看到蕾拉的演出(个体的觉醒,蒙主感召)然后是进行漫长的修行(成圣的道路)接着是顿悟一般的突破(经历恩典)最后是得到前辈的传承与超越(成为见证本身)
这是从整部作品来聊的宗教意味浓厚的符号语言,从小的地方,即这部作品为数不多超自然要素,每一集愚者的占卜中,又有值得挖掘的成分。
大家都能关注到,故事的前半段是塔罗牌的占卜,而后半段变成了代表角色星座的预言,我觉得这是制作团队的小巧思:
前半段塔罗牌的占卜结果如同命运本身,而在接近后段的时候空开始找寻改变命运的方式并为之努力,直到最后选择遵从自我,完成了本不在命运之中的挑战,也正因如此,她开始转变为践行自身命运,所以预言的主体便改变成了代表角色的星座,从“将会如此”变为了“应当如此”。
如果再抽象一点,前半段是旧约的记载,是无法搬动的历史,而后半段是新约的记述,是因信称义的选择。
四、延申出来的讨论
其实在看佐藤顺一的作品的时候,我总能想到再早一点的美少女战士,就让我不由得想起另一位我很喜欢的监督几原邦彦。
因此我给出一些暴论。
此岸世界并非完美。
对于这个问题,两位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并希望能找到一条通向拯救的道路:
几原邦彦的作品似乎一直在破坏偶像:少女革命破坏人物本身的命运;企鹅罐破坏社会制度与既定规则;百合熊岚与皿三昧是对既往的温和表达;他的角色似乎都具有某种向外革命的气息,而这股气息所在的场域却高度风格化,高度舞台化,因此需要重复利用符号动作(绝对命运默示录,生存战略)本质是为了建立一个新的地上天国。
佐藤顺一的作品我看的不算多,我能感受到他试图神化世上已有之物的尝试,通过角色内在修行的方式:aria的日常生活熠熠生辉;百变之星的角色刻苦训练;玉响的角色透过镜头来讲述故事;他的角色往往处在一个和谐美好的社群中,建立起一个个微型乌托邦,似乎充满了静修主义的意味。
所以我的暴论是,前者更像清教徒,而后者更类似东正教徒。
总之无论如何,这是我25年下半年感触最深的一次补番体验,或许随着好作品的逐渐补完,这样的机会越来越少,不过我会珍惜每一次这样的相遇的。
来自:Bangum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