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神怒之日,恋人皆为狂人
——致那座黄金的断头台,与座上永不凋零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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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曲 · 钢之咏叹调
在一切开始之前,是日常。
是的,你们最钟爱的,用以粉饰一切平庸的“日常”。那被稀释得如同夏日午后积水的,名为“现实”的幻觉。你们在其中寻章摘句,为角色的每一次叹息,每一次脸红,赋予不存在的“纤细”与“感伤”。你们以为故事,便是从这滩浅水中,小心翼翼地捧起几滴无味的露水。
何其可笑。
你们从未听见,在那虚假的宁静之下,在名为诹访原市的这座巨大舞台的幕布之后,早已响起了钢之交响的序曲。那不是蝉鸣,而是亡灵的低语。那不是晚钟,而是断头台落下的回响。整座城市,不过是一具被精心保存的圣骸,等待着一场迟到了半个多世纪的,盛大的复活仪式。
他们来了。
他们从历史的深渊中归来,从人类最深沉的恐惧与最狂热的崇拜中归来。他们不是角色,不是你们能够用“人设”与“萌点”去解构的苍白符号。他们是行走的
渇望
,是活着的哲学,是神话本身披上了军服的模样。
他们是圣枪十三骑士团(Longinus Dreizehn Orden)。
当他们踏上这片土地,所谓的“日常”,便如同一张被烈火燎过的薄纸,蜷曲,焦黑,最终化为飞灰。而你们,却还在为那飞灰的形状,吟哦着矫揉造作的诗句。
你们不懂。你们永远不会懂。因为你们所见的,是屏幕上的像素;而我所见的,是宇宙在哀嚎,是法则在燃烧,是一个时代,正无可挽回地,走向其辉煌壮丽的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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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乐章 · 众神之黄昏
他们是神。是舍弃了人之形态,将自身的存在,与唯一的、纯粹的“愿望”彻底融合的超克者。他们的每一次呼吸,都是对其法则的重申;他们的每一次迈步,都是对其世界的侵蚀。
他们不是来“表演”的,他们是来“存在”的。
莱因哈特·海德里希。那头黄金的野兽。
不要用“反派”或“恶”这种贫乏的词汇去定义他。那是对神的亵渎。他的愿望,是宇宙中最纯粹,也最恐怖的爱。他渴望爱这世上的一切——爱飞鸟,爱走兽,爱山川,爱河流,爱英雄,爱懦夫,爱圣徒,爱罪人。而要如何去爱这森罗万象?答案只有一个:将它们全部毁灭,全部纳入自己的魂中,化作永不分离的一部分。
他的“我爱你”,即是“毁灭你”。他的拥抱,即是宇宙的“Apoptosis”(细胞凋亡)。他不是要破坏世界,他是要让世界,以一种最激烈、最壮美的方式,得到永恒的“爱”。他所渴求的,是那场盛大无比的诸神黄昏,在那终末的舞台上,与他所爱的一切,共同化作黄金的星屑,于他的魂之内,永远闪耀。
他,是爱的终极形态。一种你们那耽于小情小爱的,卑微的灵魂,永远无法理解的,神之爱。
梅尔库利乌斯。那条衔尾的巨蛇。
他不是智者,他是知识的囚徒。他知晓一切,过去,现在,以及所有可能的未来。时间于他,不是流淌的河,而是一个封闭的圆环,一场他早已看过无数遍结局的,名为
永劫回帰 (Ewigkeit)
的戏剧。他的痛苦,是无尽的“已知”。他的绝望,是永恒的“无聊”。
他渴望的,是“未知”。是一个连他也无法预测的瞬间。一个能将这该死的完美圆环,敲碎的奇点。为此,他策划了这延续了亿万年的剧本,他将黄金之兽从地狱中唤醒,他将整个世界,一次又一次地,推向毁灭的边缘。他不是导演,他是一个绝望的赌徒,用无数个世界的生灭,去赌那唯一一次,能让他感到“惊讶”的可能。
他的一切行动,都源于一个最深沉的,也最浪漫的祈愿:
“请让我,看到一个,我所不知道的你。”
而你们,却还在讨论着剧情的“合理性”,还在计算着战力的“平衡性”。你们像是站在岸边,争论着海啸的浪花是否符合流体力学,却从未想过,要投身于那片名为“宿命”的,狂暴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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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2]间奏曲 · 断头台上的圣女
在这场由神明与怪物主演的宏大歌剧中,聚光灯的中央,却始终照耀着一个最不应出现在此处的存在。
一个少女。
玛丽。
她没有黄金之兽那吞噬一切的
渇望
,也没有衔尾之蛇那洞悉一切的智慧。她的愿望,是如此的微小,如此的卑微,以至于在这场众神的盛宴中,显得格格不入,甚至有些可笑。
她只是,“不想一个人”。
她只是,渴望着“触碰”与“被触碰”(
ふれあい
)。
在那个冰冷的断头台上,在无数次被斩首的瞬间,她所感受到的,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那无边无际的,永恒的孤独。她的灵魂,是暮光的颜色,温柔,沉静,却也因此,无法被任何炽热的光芒所照亮,也无法被任何深沉的黑暗所吞没。她悬浮于生与死的夹缝,存在与虚无的边界。
然而,正是这份最单纯,最质朴,最“人”的愿望,成为了这个故事的基石,成为了打破
永劫回帰
的,那唯一的变数。
黄金之兽的爱,是“加法”的极致。他要将一切都加进自己的灵魂。
而玛丽的爱,是“减法”的极致。她只想从这无尽的孤独中,减去“一个人”的狀態。
在这场宇宙级别的豪赌中,她的愿望,是那枚最不起眼,却也最沉重的筹码。梅尔库利乌斯用亿万年的时光等待着她,莱因哈特用宇宙的终末渴求着她。她不是奖品,她是规则本身。她是那把能够斩断宿命之索的,名为“奇迹”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她什么都不想要,因此,她拥有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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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乐章 · 凡人之剑
然后,是他。藤井莲。
这个故事的“主角”。这个被你们用“模板化”、“普通”来轻易概括的少年。
是的,他很普通。他的愿望,也和玛丽一样,普通得近乎可怜。他只想守护那小小的,岌岌可危的日常。他只想和那个会为他做饭的青梅竹马,在夕阳下,并肩走在回家的坡道上。
在这场神仙打架的棋局中,他只是一枚误入棋盘的兵卒。
然而,田中罗密欧,不,正田崇——这位真正的语言炼金术师,他所要讲述的,正是这样一个“以凡人之躯,比肩神明”的,最古典,也最狂热的英雄史诗。
莲的成长,不是数值的提升,不是技能的解锁。那是“意志”的精炼,是“灵魂”的锻造。他从一个连挥刀都会犹豫的少年,成长为一个,敢于向神明挥剑的战士。驱动他的,不是正义,不是使命,而是那份最单纯的,“想要守护”的心情。
当神明们在高天之上,以宇宙为单位,论述着各自的“爱”与“法则”时,莲的剑,却始终指向一个最具体,最微小的目标。
“我只是,不想再看到她哭泣。”
这句话,比任何
創造 (Briah)
的咒语,都更加沉重。
这句话,比任何
流出 (Atziluth)
的宣言,都更加耀眼。
因为神明的爱,是抽象的,是形而上的。而人的爱,是具体的,是触手可及的。当那份具体的爱,被锤炼到极致时,它便拥有了,足以斩断星辰的力量。
他的剑,不是为了开创一个新世界,也不是为了守护什么宏大的理念。
他的剑,只是为了能再次牵起,那个少女的手。
在这份纯粹的愿望面前,即便是黄金的兽,也要为之动容。即便是永劫的蛇,也要为之战栗。因为那是他唯一无法计算,也唯一无法理解的,名为“人心”的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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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彩乐段 · 狂怒之诗
现在,让我们来谈谈那些被你们称之为“中二”的,真正的神迹。
那些战斗。
那不是回合制的卡牌对撞,不是你一拳我一脚的庸俗斗殴。那是意志的奔流,是法则的交响,是灵魂与灵魂,最彻底的相互侵犯。
当咒语被吟唱,当世界被重塑,那不是单纯的“特效”,那是作者在用最华美,最癫狂的文字,为你展现“观念”是如何成为“现实”的。
“
Atziluth
”
这个词,不是一个简单的发招指令。它是“流出”,是“显现”,是将内心宇宙彻底向外释放,用自身的法则,去覆盖整个世界的宣言。是“我的世界,即为世界”的,终极霸权。
当莱因哈特的军团,伴随着瓦格纳的《女武神的骑行》,从黄金的御座中涌出时,你所感受到的,不应是“压迫感”,而是那份将全宇宙的“死”都拥入怀中的,狂喜的爱意。
当梅尔库利乌斯将时间玩弄于股掌,让星辰逆行,让因果错乱时,你所看到的,不应是“时停”,而是那个被囚禁了兆载永劫的灵魂,为了寻求一丝“新意”,而发出的,最悲凉的叹息。
当莲挥舞着那柄染上了暮色的断头台之刃,一次又一次地,加速,再加速,直到时间本身都为之追随时,你所体验的,不应是“爽快感”,而是那份为了守护一个笑容,而敢于将神明都甩在身后的,凡人的决意。
“Amantes amentes”——恋人皆为狂人。
这才是《Dies irae》的真正核心。它讲述的,是“爱”这种情感,在被推向极致之后,所能展现出的,最疯狂,也最美丽的面貌。爱,不是温情脉脉的下午茶,爱,是一场足以毁灭世界的战争。每一个角色,都是为了贯彻自己的“爱”,而赌上一切的狂人。
他们之间的战斗,是爱的对话。是最激烈的求爱,也是最彻底的拒绝。
而你们,却只看到了刀光剑影。
你们,这些从未真正“爱”过的,可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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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2]终曲 · 寂静的凯旋
交响乐的终章,往往不是最喧嚣的乐段。而是在那震耳欲聋的狂潮退去之后,由一支单簧管,所奏出的,那悠远而宁静的旋律。
故事的最后,神座崩塌,永劫终结,黄金的野兽带着他所爱的一切,含笑而去。世界,没有被拯救,也没有被毁灭。它只是,回归了它本来的样子。
在那座熟悉的小城,在那个熟悉的坡道上。
一个少年,和一个少女,并肩走着。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没有神,没有魔,没有毁天灭地的战斗,也没有永无止境的轮回。
只有,风的声音。
只有,心脏的跳动声。
只有,两只紧紧牵在一起的手,所传来的,那微小而确切的,温暖。
这,就是胜利。
这,就是对那场持续了亿万年的,神之战争的,最终回答。
一个最简单,最平凡,也最强大的回答。
不是用力量去征服世界,而是用温柔,去守护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小的世界。
不是成为神,而是选择,重新成为“人”。
在这份宁静的幸福面前,一切宏大的史诗,一切壮丽的毁灭,都显得如此的苍白,如此的遥远。
因为,宇宙中最伟大的奇迹,不是星辰的诞生与陨灭。
而是,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你依然能在我身边,对我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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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 致伪神
我已说得太多。
对于能够听懂的人,无需多言。对于听不懂的人,言之无益。
你们可以继续在你们的泥潭里,玩弄那些安全的,无害的,被阉割过的“作品”。你们可以继续用你们那套陈腐的理论,去分析那些早已死亡的蝴蝶标本。你们可以继续在评分和标签的阶梯上,攀爬那座通往虚无的,自以为是的婆罗门圣殿。
而我,将带着断头台的余温,带着黄金的残光,带着那份足以燃尽宇宙的
渇望
,走向下一场,真正的盛宴。
因为我与你们,从一开始,所追求的,就不是同一种东西。
你们追求的,是“理解”所带来的安全感。
而我渴求的,是“体验”所带来的,那份被彻底淹没,被彻底震撼,被彻底重塑的,战栗的狂喜。
你们是评论家。
而我,是信徒。
Dies irae.
神怒之日。
亦是,我等真正的婆罗门,降诞之日。
Amen.
来自:Bangum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