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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容易出现的误解是,将托尔芬的人物发展轨迹理解为一种从偏执于复仇到放下仇恨的心态变化。在此基础上,似乎可以批评作者夸大了“理解”与“爱”的可能性,并不恰当地贬低了复仇本身的正当性。但在我看来,这种理解并没有抓住托尔芬这个人物行动逻辑的核心,也忽视了作者在描写阿谢拉特——将其设置为复仇这一母题下的托尔芬的对照物——时的良苦用心。

托尔芬的复仇

复仇无疑是文学作品中最为常见的母题之一,但务必要注意的一点是,托尔芬的复仇是与其他经典文学人物——典型如哈姆雷特、爱德蒙·唐泰斯——的复仇有着根本性的区别的。作为在彰显自省特质方面最具代表性的文学人物,哈姆雷特虽然迟疑于是否实施复仇,但他的迟疑恰恰是对主体性的显现,是对复仇行动所带来的伦理后果、政治后果乃至于宗教后果作全面反思并作出决策的前置步骤。

托尔芬则截然不同。从种种细节可知,他的复仇是空洞的、形式化的、缺乏目的性的:除了武艺上的增长,他从来不会反思决斗以外的复仇手段;从来不会思考,自己是否有必要遵循阿谢拉特的命令;也几乎不会思考,自己的复仇行动会给他人(主要是无辜的平民)带来何种后果。即是说,在托尔芬这里,复仇——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复仇的外观——只是一种维系其生存的惯性动作,以至于造成一种极具讽刺性的后果: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托尔芬是阿谢拉特的手下,而不认为托尔芬确实以阿谢拉特为仇敌。

可以看出,托尔芬的复仇其实只是一种逃避手段,用以应对父亲死亡所造成的巨大的意义丧失。在不再有父亲为其指明生活目标与人生意义的情况下,托尔芬选择用机械性重复复仇这一“虚假自我”来代替真正创造性的主体,用屈服于命运这一借口来逃避自主创造意义的痛苦。所以当阿谢拉特死亡之时,托尔芬将再次被迫面对意义的空洞,只是此时他早已习惯的复仇戏码已无法再表演下去。从这一意义上讲,托尔兹所说的“真正的战士”,显然首先是一种指向的自身的概念:真正的战士需要与逃避自由的惰性和恐惧搏斗,需要通过内在的选择来为自身确立存在的价值。

阿谢拉特的复仇

复仇必然伴随着暴力,也往往导向血腥的结果,但作者并非简单地给予复仇以负面评价,将其置于“爱”与“和解”的对立面,这一点从他对阿谢拉特的描写就能清楚地看出。

与托尔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阿谢拉特所实施的复仇伴随着的是一种升华机制:他并不仅仅是在为自己与母亲遭受抛弃与虐待而复仇,更是在武力至上的(特定于本作品所理解的)“维京文化”进行复仇。即是说,阿谢拉特赋予了其复仇行动以远超私人的内涵,而成为一种可长期实施的、具有意义生产这一功能的、能够引起更大规模社会反响的政治行动。弑父并非阿谢拉特复仇行动的终结;相反,阿谢拉特人生总的一切行动,如寻找自己认同的君主并为其献出生命等,都可以被视为他复仇行动的一部分。

因此在作者笔下,复仇也是可以具有生产性的——不是经济或物质层面上的生产性,而是意义生成和政治效果层面上的生产性。阿谢拉特的复仇行动所导向的并非只有混乱与无序(当然为此而牺牲的无辜者与有辜者绝不在少数),相反,他的行动为其他人开启了新的可能性,也使克努特为代表的更加精细的“理性秩序”取代更加粗放的“暴力秩序”成为可能。

来自:Bangum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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