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讨论百合时在讨论什么
虽然我们所熟悉的泛二次元语境里魔女的形象和历史上那些witches已经相去甚远了,但是恰恰是在魔裁这个游戏里考察它的本来语义是有意义的,因为我们面临着的恰恰是魔女审判。一个仅仅是说出来就令人感到错愕,以为穿越到了带有柴薪、黑死病和宗教裁判所的old (not)great days的名词。
按照我们这边的古谚来说,名不正则言不顺。而事实上的魔女审判是名不正而言不顺的。罗马教廷从未认可过魔女审判的正当性,更恰当的来说,是否定魔女存在的正当性——因为魔法的存在是正统教义所不允许的。所以魔女审判本质上来说是民间自发产生的一种未经审判的私刑。而被审判的对象呢,令人惊奇(或毫不惊奇)的是一些绝户的老寡妇。本质上是乡村小社会对她们私有财产的再分配。果然不管哪个时代,大家都是出奇的...务实。而后世对魔女审判的浪漫或不浪漫的幻想本质上是对当代史的重新发明和演绎,一如同样被架在火上烤的奥尔良圣女在维希法国的推崇和今天的被选择性地遗忘。
回到今天被扭曲的相当多的当代史来说,魔裁在某种意义上的完成了对魔女审判本义的回归,即使它呈现出来形式的是以我不喜欢的狼人杀和从未接触的逆转裁判。抛开非常简陋的UI和缝合业界成熟解决方案的gameplay不提,这个游戏真正的闪光点是母公司老本行设计Vtuber人设相当审慎甚至于保守的人设原案和世界观构建。隐藏在非常潮流的服化道设计下的是非常古典派的百合story和相当刻意的去政治化叙事。
提及古典派百合,政治似乎是一个无法避免的问题,但却是以今天这种身份政治相去甚远的形式和它联系起来的。相恋的少女不被世俗所容许,所以一定要和世界产生冲突。不管是逃避还是战斗,总之二人世界和大他者之间的矛盾是无法避免,难以忽视的。所以我们可以看到古典百合中有那么多的自我牺牲、相爱相杀、灭世情结、悲剧结末、赐予我让世界rev.的力量和与男人无休止的斗争!这个题材本质上就是某种带有战天斗地的意味的激进左翼议题。也就是说,百合爱好者的自我修养天然带有一抹血腥味,很快我们将看到这种战斗性会怎样堕落成为今天的所谓扭曲白河豚的。
二阶堂希罗无疑是身上带有最多古典百合神韵的角色。时至今日的业界已经不能容许第二个凉宫春日的出现,我们已经很难看到个性如此鲜明强势的女性角色成为二次元消费品的女主人公。无论是和樱羽艾玛的纯粹女同性恨和对正道病态的追求都让我警钟大作,这种女主身上的自毁倾向会导向十数个经典的悲剧性结局是任何稍有常识的百合爱好者都能够轻易意识到的。而制作组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在游戏流程甚至还未正式开始就让希罗以一种近乎滑稽的方式退场。我看到很多人对那篇定型文哈哈大笑,而我要指出这是合理的。一个正道狂信者在监狱这种现代性最为突出的设施里遭受的命运就应该是这样。在掌握着暴力解释权和执行权的机关面前激进的理想主义者总是难以逃过喋血的下场,更何况现如今这座小岛上的机关就差把现代性和大图莎也即法西斯的后反思这一命题写在脸上。一周目希罗的牺牲甚至连百合这一层薄薄的窗户纸都没有存在,直接就是把她和大他者之间的矛盾点明并激化推进,而结局我们都早就知道,烧火棍是打不过镰刀的。历史又一次重复了自身。
而在后文里我们也看到了这种矛盾是如何被转移的,希罗所认为不正确的事物、最大的“非正道”变成了艾玛,所以杀掉她、或爱上她就可以解决这种矛盾和问题,这显然是一种取巧的解决办法,打破世界之壳的少女又一次蜷缩在世界系的温暖的美梦中,彷佛牺牲掉大魔女和梅露露就可以达成什么世界和平的美满愿景一样——事实上结局这一充满着反复仇意味的价值升华已经被前人反复诉说过无数次了,我已经丧失对其进行议论的力气,更何况结局这里处理的完成度也并不高。不过二周目结尾希罗触碰禁忌的辩证法味道倒是拉满了,在自我毁灭道路上一路俯冲的魔法少女最不能接受的禁忌竟然是suicide,张力就是在这里体现的。
正所谓去政治化就是最大的政治化。13个未成年少女的禁忌和心理问题的直接原因里面有8个是原生家庭,正应了那句老话如果你对自己家孩子很差天天体罚那么她会渴望着爱,变成女同性恋;如果你溺爱孩子,对孩子不责备不打骂那么他会渴望被责罚,变成女同性恋;如果你对孩子满足要求给他置办画画工具那么她会渴望画的更好,变成女同性恋;如果你对孩子什么都不管那么孩子会渴望让你看到她,变成女同性恋......and so on.在同性恋去罪化和去疾病化的当下,还真是...充满了保守价值。唯一一个和社会意识稍微打了个照面的大叔还已成圣。不过这也是可以接受的,从情感上说让她们获得救赎的办法可能还真是爱在一起,制止住希罗自我毁灭的恐怕只有艾玛的大天使光环吧。魔裁的世界里总是希罗太多,艾玛太少,而米莉亚更少。写到这里我已经很累了,并且觉得自己和写红小将穿越魔裁鉴证文的神人相去不远矣。所以我准备用早就准备好的结尾来结束这通篇的梦呓:
魔裁制作组做的好,但是好烂!希罗写的好!但是好烂!白河豚好!但是好烂!顺带其中的我,更是烂中烂的完了!
来自:Bangum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