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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行为可以批判的环节有很多:理念,行动,可能的结果,以及三者之间的矛盾性。
  很多人会讨论这种行动为何会导致这种结果。然而,较少人会去讨论为何产生这种理念,以及这种理念为何会让行为人做出这种行动。

——我自己说的,与正文可能无关

  关于近期获得大量关注的“杂音论”事件,我想用我比较欣赏的播客(此处不提名字)的方式来表达一点看法。可惜我不是社会学或者新闻学出身,只能顾及有限信息来梳理事件,然后讲些白话,一定会有许多漏洞。
  翻译来源均给出了说明,如无特别说明则为谷歌翻译加个人有限调整。

1 讨论用的材料

  下面列出大家讨论这件事时会用到的主要材料。加粗为后文打算讨论的内容。

1.1 采访
  引发讨论的就是这篇采访:《孤独摇滚》和《虎之翼》的编剧吉田绘里香谈论动画和表达的“危害性”。8月16日,在动漫活动“ANIME FANTASISTA JAPAN 2025”上,举办了以动画《孤独摇滚》和电视剧《虎之翼》闻名的编剧吉田绘里香的访谈活动。目录如下:
  1. 爱情剧中的暴力
  2. 那些自以为懂的人是最糟糕的
  3. 前桥魔女不想让自己被标榜为“病态”!
  4. 不能因为“这只是动漫表达”就什么都可以做
  5. “Bocchi the Rock!”在争夺霸权的过程中消除了杂音(noise)
  6. 我担心动漫文化会消失。
  7. 真人剧与动画剧本的区别
  8. 无法从“心中的死亡笔记”上抹去名字的人
  9. 编剧吉田绘里香的终极目标和最低标准

  按关注度排名,首先就是5,此处给出班固米上曝光量较大的转载翻译(注:原文中还有采访者的一些话作为引子和总结,这里与引用保持一致):
  “在原作中,小孤独泡冷水浴时是果体的,但我在动画里让她穿上了泳衣a1如果《孤独摇滚!》是以这种描写为卖点的作品那也无所谓,但我觉得它不是,为了争夺霸权,我认为这种描写会成为「杂音」c1, c2-1, e1-1
  吉田恵里香强烈反对“女孩们互相评论胸部大小”这种在现实中不会发生的对话,虽然在动画中这种场景似乎司空见惯e2,但吉田惠里香坚决认为:“如果作品不是以这种描写为卖点,那么这就是杂音”
  “原作本身就很棒,原作方非常配合,包括监督在内的所有工作人员和音乐团队都很认真,角色设计和总作画监督也画得非常好,这部作品从制作阶段就让我觉得它能称霸,如果有这些杂音,就会让很多人望而却步c2-2
  “现实中,弹吉他时胸部也不会一直不自然地晃动,如果一部作品中有这样的描写,我也会犹豫是否让年幼的儿子观看a2-1我有一个重要的标准,就是这部作品是否能让我放心给自己的孩子看。b1

  其次是6,翻译出处同上:
  “即使99%的人没有问题,只要1%的过激者做出某些行为,我就害怕动画文化会就此断绝。e3正因为有各式各样的作品存在,才更必须遵守规则、节制与伦理观。即使存在过激作品或彻底偏向R18的内容也无妨,若决定要制作,我自己也可能全力参与这样的作品。但这种情况下需要切实做好防范措施,确保未成年人无法观看。b2……与自行选择购买的小说戏剧不同,越是便于接触的媒体,就越需要慎重考虑表现形式,我希望这种观念能更深渗透进动画业界。”

  接下来是关于前桥魔女的部分,也许大家更熟悉的是另一篇谈前桥魔女的采访,而并不是此处的3。翻译来自这里,转自这里:
  “即便是虚构角色,在动画里描绘十几岁的孩子时,我认为必须有所注意。《前桥魔女》的主人公就是十几岁的少女,我觉得不能在无意识中就接受「动画本来就是这样」的做法而随波逐流,制作团队必须认真思考,根据作品来做取舍选择。比如「十几岁的女孩子跑步时胸部被过度摇动」的描写,a2-2就我个人而言,是不太愿意做的,所以在跑步场景出现时,我会在脚本会议上明确提出自己的看法,这并不是对错的问题,也许是很细小的事,但我认为能就任何问题都认真讨论的制作现场,最终才能提升作品的整体质量”
  “希望大家能意识到,在不了解对方性取向的情况下随口问一句「你有男朋友吗?」,其实也可能是一种暴力”f1-1

  除去5和6的部分,其他受到的关注略少,当然我认为与主题较为相关的还包括4,翻译来自这里:
  “我觉得粉丝们怎么看待角色是他们的自由,个人想画什么、想怎么想象也都是自由的。但我很抵触官方以一种仿佛在说'快来剥削榨取这些角色吧'的态度去发表这些内容。e1-2
  "不能因为是动画所以在表现形式上就随心所欲没有底线。'虽然是画,但也是未成年人'这是我一直很重视的想法。”

  其实1和2也在一定程度上相关,不过会略微跑题,就先不放了。1的翻译同样可见这里。

  此外还有点场外信息:当时官方正在推出的商品就有杂音;c3在吉田与如今已经被逮捕的元厚労次官村木厚子的对谈中,吉田提到自己对孩子进行无性别培养。f1-2这篇报导分前后篇而且是会员限定的,如果有人有全文或者有会员且认为这个是关键论点的话可以发我一下(笑)。

1.2 典型争议
  (以下内容中部分未在前面访谈中出现的信息我没有查证,我相信批评的网友们查询信息的能力)
  a. 对于改编内容的争议:a1. 穿泳衣洗澡正常吗?a2. 你都说了胸部摇动是事实会发生的事情,为什么不尊重现实?
  b. 对于带坏小孩子的争议:b1. 孩子看到所谓擦边的内容,真的不利于心理健康吗?b2. 对孩子的防范措施有什么用?真想看的怎么拦也拦不住。而且深夜动画本身就不是给小孩子看的,甚至日漫本身从起源上就不是“健全”的,这点大家都清楚,讲对孩子的影响纯属找茬。
  c. 对于改编行为本身以及相关的霸权、杂音论的争议:c1. 称之为杂音就是不尊重原作,即使原作者(主动或被迫地)同意。c2. 吉田的一个小改动真的有助于达成霸权吗?其他人的功劳更大吧,你来邀什么功?c3. 官方贩售的商品明明也充满了杂音,到底是什么在推动霸权还不好说。
  d. 对于平等和双标的争议:d1. 吉田担任编剧的《虎与兔》第15话中照样有女性向福利,这不是双标吗?
  e. 对于吉田公共发声以及对ACG业潜在影响的争议:e1. 即使不论说话人初心如何,这些话总有可能加深外界对ACG的不好印象,例如无职转生作者提到:在公开场合提到“噪音”、“剥削”这些词,会引发不必要的争议。e2. ACG中已经司空见惯的、甚至是某种内核的东西,作为业内人借了这一优势还要踩它,是否有又当又立之嫌?e3. 纯粹是宫崎勤事件再现,仿佛当年媒体借题发挥,因噎废食。(进一步的观点:你不关心政治,政治就会关心你,当自我规制的龟男就是死路一条。)
  f. 对于吉田DEI倾向的争议:f1. 因为不知性向而连对方是否有男朋友都不能问,真是太典型的DEI了。

1.3 台长的思路
  此处也想给出中二电波台在最近一期节目中所提供的一些思路。其实写这篇文完全是受台长的启发,故在此列出。

  台长认为整件事滑稽的点,我的总结可能不全面或有偏差:
  t1. service cut是影视名词,著名影视的类似镜头受到追捧,但动画就受到唾弃。
  t2. 作为动画爱好者乃至业内人士的吉田本应对这种镜头见怪不怪,正如gigguk名言中自嘲为trash,却在如今认为这种镜头有害。
  t3. 吉田的行为类似PTA对动画的指控,即建立在软色情上的动画会教坏小孩子、引发犯罪等,因此她的目的是“修正阿宅”(虽然爱好者们对不同程度的镜头进行了不同的词语定义,例如从萌到ero,来在一定程度上规避外界指控,并且不认为/承认其为软色情)。历史上诸多著名动漫都是各种意义上“不适合小孩子”的。
  t4. 美漫黄金时代也是如此,魏特汉的《纯真的诱惑》引发了类似宫崎勤的效果,导致美漫产生了表面自愿、实质上强制的审查。犯罪率反而极具升高;反而日漫的进入与犯罪率的降低是同时发生的事情。(顺便嘲讽迪士尼)
  t5. 于是美国没有广泛的同人文化,而日本有。按照吉田的逻辑,同人文化也许该算是业界未能得到充分规制的产物:冲动没有被完全扼杀于是进一步创作,本应在暗地流动的service不断回到台面。例如(这个例如有反讽成分)即使是哆啦A梦这种儿童漫画中也有静香洗澡。
  t6. 如果早期的动画发展中有更多修正杂音,这些作品不会如此伟大,不会有蓬勃的同人文化。
  t7. 孤独摇滚本身是深夜档,不是给小孩子看的,教坏小孩子的说法自然很荒谬;反过来,小孩子只要想看也总能看到,不会有什么难度,这个意义上深夜档也算是自欺欺人。
  t8. 石原慎太郎也有着这种在早期作品中包含很多变态内容,而晚期发动了充满口袋条款的控制service的条例,最后道歉,并且被杂志社拉黑。
  t9. 吉田的多次社会行动有可黑之点,这些行为一定程度上让她获得权钱名。二次元对她来说就是跳板,踩塌了也没关系。
  t10. 其他staff觉得没问题,而只有吉田觉得有问题。此前也有人因为脚本被魔改感到不满却得不到解释和尊重,最终导致悲剧的情况。业界似乎都在忍让。

  台长的主要观点类似前面总结的b2、e2、e3,顺便也夹杂了一些关于a1、a2、b1、c1、c2、d1、f1等的阴阳。此外,台长提及的同人文化与当今日漫的基石、美漫审查和宫崎勤事件的荒谬、当前作为日漫爱好者的舆论处境及大家默认的应对方式,都是讨论时有必要考虑的背景。

2 一些想法
  从上面可以看出,这件事有非常多可以讨论的内容。在讨论这件事情本身之前,有必要先考虑几件更大的作为背景事情。当然,也可以认为这是我的立场,毕竟每件事情都能形成一整个领域的理论研究和事实考察,寥寥几句从结果上也只算表明一个态度。

2.1 基本想法
  k1. 讨论一件事情能否做到理性、中立、客观、冷静、不带立场
  第一,如果理性指的是按逻辑推演事情的发生走向,这里的逻辑是从哪里来呢?很多矛盾的出现正是因为不同人都有各自的逻辑,并且各有局限,因为世界的复杂。尤其是一些对于改变的呼吁往往只注重行为改变而不注重逻辑改变。毕竟后者很难,而行为改变是有可能反推逻辑改变的,虽然也可能出现反效果。
  第二,中立只能是大概的,中线往往在不同人眼里位置不同。我更愿意关注具体的行动而不是光谱,虽然现实里常常只能从光谱上选一个位置去站。光谱本身的存在就意味着每一个点对应了一套固定的思维和行为模式,每个模式也许适用于过去的以及一定范围内的问题,但是否适用于新问题,也值得怀疑。
  第三,要看如何定义客观。将人的主观感受不纳入考虑,是否算客观?还是说,同时考虑物质上的变化和人的感受才算客观?最近我逐渐会倾向于后者,并且认为将客观和主观这一对词设置为反义词是值得审视的。
  第四,冷静和有力量两者真能结合在一起很难,或者很花时间。在瞬息万变的今日,我会认为一定程度的不冷静可以接受。当然,如果呼吁改变,更希望是一部分人使用冲动的力量,而另一部分人使用冷静的理性,二者同时进行。但二者之间又很容易自相冲突。
  第五,先不论能否做到不带或者几乎不带立场。人生苦短,如果不是对某些绝对的概念有探索欲望、有些哲学上的追求的话,我会认为不带立场的意义不大。这只能说是我自己的选择。

  k2. 正确的目的+错误的手段,或者错误的目的+正确的手段,是否可以接受
  正确和错误在此也可以有很多定义,姑且认为是“达不到目的”或者说“在达到目的的同时获得很严重的反效果”。此外,对于一个群体的正确也可能是另一个群体的错误。
  所谓“手段”,本质上都会造成利益在时间和空间上的转移吧。不过到底是谁的利益就不一定了。我想拿出那句方便的“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要看是如何转移了利益、这样到底符合哪个群体的长期还是短期的利益。然后根据流程,发现一切问题其实是资源不足以分配的问题。然后根据流程,一些人说要仔细研究、重新设计,另一些人说根本没时间了,还是得按闹分配。
  目的本身的体现,是否也是一种手段?原本的目的和传达到别人耳朵里的目的不同该怎么看?具体的情况还是太多了。
  好像没有回答问题,如果一定要回答的话,我会说:不知道。

  k3. 自由和规制的关系
  人们常常说:一个人的自由不能影响别人。其实是一个不错的指导原则,但实际应用起来应该会发现很多难以确定的边界。
  自由和规制是对立的,给人的感觉也不一样。有人觉得自由理所应得,也有人觉得适当的规制理所应当。又是一个资源分配、利益分配的问题。
  更麻烦的是,这两个概念不是独立的,又要和政治经济文化等等联系在一起考虑。抽象的自由和规制该怎么选,对于个人来说,尤其是在网络这种不用太负责地发言的时候,往往一部分也会由性格驱动吧。而针对实际情况,如果大家能够仔细聊一聊如何在资源有限的情况下分配怎样的自由、如何规制,倒也是好事。可是谁能甘心放开自己的利益呢?除非此时有外部利益输入,填补优势方要转移给劣势方的利益。对于ACG来说,争的就是这一个市场,不太可能想到什么形式的外部利益输入了(跑题了,转k5)。结论还是:不知道。

  k4. DEI的原始目的、实际行为和可能导致的结果
  单纯看“多样、平等、包容”这三个词,由于它们的反义词都给人不太好的感觉(也不一定,也许不多样和不包容更能给人安全感,不平等更有秩序感),姑且可以认为它们的出发点不坏。
  然而实际运行的方式多少会有让人遗憾的地方,欧美娱乐圈的情况也有目共睹。于是整件事给人的感觉是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带节奏并从中获利。抽象地看,做一件正当的事但目的是满足私欲,是否能接受?我不知道。
  当谈论DEI时,有人说的是初衷,有人说的是实际的乱象,其中也有人认为乱象本身才是初衷。世界瞬息万变,人们很难容许空间让一件事情维持最初的乱象发展。对于一个未来不能保证赚、但短期必然亏的项目,当下的人们拒绝投资的概率是不是在逐渐上升呢?究其原因可能又要说系统性的问题了。
  似乎又是没有结论,不过我还是想给出几个看法供参考。
  首先,当今的一些主义的出发点,我愿粗暴地总结为“让人活着更舒服的方式”。比如,女性主义的广义出发点适合设定为让女性感到舒服,因为我实在想象不出某种女性主义会希望女性不舒服(或者再退一步说,会希望女性同时在各个方面都不舒服)。注意,这个定义本身并不包括让男性或是其他人或事物不舒服,虽然在现实中可能或多或少需要如此。“舒服”的定义与方式,以及如何处理和其他人的利益的关系,正是理想情况下这些活动要探讨的东西。比较让人发愁的就是目的和行为之间的关系,好的出发点未必会对应完美的行为,还是k2,我不知道。只觉得如果一个名词随随便便就会被其做过的某些行为定性,从而导致恶名化,从而达到必须改名字才能从事原始出发点对应的事业的话,我会觉得这是对词语的让人不爽的玩弄。当然,玩弄词语也是舆论战的一部分,我只是单纯不喜欢罢了。我不喜欢也没用,可能这就是事实。
  其次,舒服要包括生理层面和心理层面的。继续用性别问题举例,纯生理层面的比如大家的厕所问题,理解起来就比较直截了当。而心理层面的(往往也会与生理相关联)比如社会位置,就很难在单一维度衡量好还是不好。也许比较简单的方法就是找一些实际的女性问问感受如何,比如这个例子。但人的感受是分立的,又在一定程度上是文化及其背后的历史塑造出来的,如果冲突的话,到底是改变思维方式,还是改变文化,还是都改,可能又是要看可操作性的问题。
  最后,DEI相关的一些让人疑惑的行为,如果不考虑获利和纯制造矛盾的话,我会认为是解决方案和实际情况不匹配导致的。比如大家也听说过最近罗琳和艾玛的争论。我认为这来源于性别问题是有纯生理区别基础以及更悠久的历史基础的。艾玛的方案也许对于她所在的安全环境下合适,但对于一般人接触的没那么安全的环境下就不太合适。这当然又涉及到被歧视和“做坏事”之间的正反馈的打破的问题,又是一大难题。
  如果问我的话,我认为DEI的种种试验是有意义的,大家对其中不太合理的地方提出质疑也是有意义的,这也许是促进大家都舒服的道路。只是最终到底是能吸取教训茁壮成长,还是火苗彻底被熄灭,还是火烧房子,我不知道,大家对于这个事态的发展进程的估计恐怕也各不相同吧。这个世界里正在进行的事情,真的都是在逐渐自我完善的吗?

  k5. ACG“本来”的样子是否有“正当性”,它的未来又应该属于谁
  台长所说的t3-t6很好地总结了ACG的发展。日本业界充满了许多青少年特有的情绪,无论是友情努力胜利,还是与之相伴的敏感细腻黑暗冲动,这也正是它有魅力的地方。
  “魅力”似乎总是包含着一些不利于社会高效率机械运行的因素,不知道有没有谁的研究结论能够将我这句里的“似乎”去掉。很多科幻作品已经讨论过这一点了。而对于ACG的情况,到底能不能让观众变得“危险”,我也倾向于“不能”,或者说“即使能,动画最多也只是一个扳机而不是全部原因”。到底能不能“教坏小孩”,我则觉得如果“坏”的定义是不符合家长对于孩子一定要好好学习的期望的话,那也许还是会的;但家长定义的好人一定是好人吗?我看也值得讨论。一定程度上这和人们对社会发展的目标和方式的期望有关,再延申下去问题就太大了,我也尚未有一个明确的答案,暂时觉得在秩序之下有一些可能会迸发出创新的混沌还不错。
  关于色情内容的争论也非常多,甚至即使仅仅从女性主义的角度也是支持和反对的态度都有,且都有自己的坚实理由。自己的选择既要为自己负责,又可能会作为一丝稻草对于整个系统有一定影响。很多事情都是这样,即使作为个体从中获利,也可能造成系统的膨胀,进一步剥削其他人或者从其他维度剥削自己。色情产业当然有可能以完全无剥削的形式存在,但至少在今天现在的世界上的很多地方它还没达到这一点。有人一定要说为飘渺的未来而活不如为确定的当下而活。是的,所以过去总有作为负反馈的道德来约束这种想法,所以现在有的人会不再顾忌这种道德,但无论是否与道德相对抗,个人与系统的那种微妙的联系终究是现实存在的。
  上面也许说了一堆模棱两可的话,但我有一句明确的。我现在尤其讨厌 “过去一直这样,所以现在应当这样”“现在的状态就是系统自组织导致的最佳状态”或者类似的想法。也许这又是一个与主观能动性有关的哲学问题;即使从科学的角度,我也倾向于认为社会系统是多稳态的,现在这个态未必最稳。从一个稳态走向另一个稳态的路径固然漫长,甚至可能必然有破坏性,但至少还有这个可能,有这个希望。没准哪一天随着其他参数的变化,一个更好的稳态会偷偷靠近,就可以抓住机会以最小代价跳过去了。我是觉得这应该是努力的方向之一。
  我能看到的是ACG在发展过程中确实有更多让男性会更喜欢的要素。这样的ACG能否无损地加入更多女性更喜欢的要素?能够无损地加入更多“适合小孩子”的要素?我觉得没法无损。一方面因为市场资源有限,另一方面如果加入了,一些人会认为这个ACG就不再是原来的ACG了。
  每个人对ACG在乎的方面,也是不同的吧?友情努力胜利,敏感细腻黑暗冲动,擦边内容,作画的艺术,美丽和可爱的东西,异质的东西,和其他爱好者的情感连接,抑或是商业模式,每个人想从其中也许只是想找到一样或者几样,并且对其他的内容也默然接受,无论是喜欢还是讨厌。最终作为老二次元说“这就是ACG,它就是这样,如果想接受其中的一部分,就必须也接受剩下的”,无奈中带有一丝优越感——这还是比较不让人讨厌的版本。
  ACG的未来会怎么样?媒介从深夜电视到网络的变化是不可逆的,DEI背后所能表现出的人对权利重新划分的要求(即使是生意,也值得考虑为什么是这种生意而不是其他更好赚钱的;这也许是“行为本身在说话”的社会学问题)的增加暂时也是不可逆的,虽然可以失败、可以掩盖,但目前还存在。这就是所谓的时代变了。ACG世界本身是动人的,但它的特性导致它在近未来要么需要排外才能继续生存,要么就要改变。ACG不是个体,而是创作者、观众和财团的集合,如果一定要在其中选最能代表行业死活的一方,我还是选择财团。此前我有一个粗暴的分析:在女性主义的推动之下,市场也许从今天的一大一小(主流偏男性向+较纯女性向),变成一大两小(主流安全+较纯男性向+较纯女性向),或两大(几乎相等的男性向和女性向),或者最终出了什么矛盾把市场搞没了变成只剩地下活动。如果家长们搞出某种“小孩主义”的话,可能未来会更加复杂,但不需要主义,因为让小孩“不受毒害”早已成为文化中道德的一部分。维持当今的状态是否可能?我不知道,不过维持的话说明要么火焰熄灭了,要么在场外还在发生激烈的斗争。前者我个人不希望看到,而后者不像是稳定状态,因为目前看来ACG的资源是有限的。如果业界资源是无限的,能够瞬间增加1/3的女性友好的(不完全等于女性向的)精彩的新番会如何呢?那样的话也许还是会有一些道德上的讨论,但至少不需要为了资源来竞争。况且业界老手和技术还是更擅长男性向的较多,这种想象不会实现吧。

2.2 对前述观点的看法
  在上面这些观点的基础上,对于前面提到的典型争议和台长的思路,想一一对应地提供一些不完全相同的视角。

  ka1. 泳衣洗澡问题,如果不看其目的只看结果的话,也是有人觉得怪有人觉得妙,个人选择问题。如果要关注目的的话,见后面的几条。
  ka2. 见下方kb2;此外刻意强调和偶然看到总归不太一样。

  kb1. 让孩子什么时候接触、如何接触类似内容值得探讨。这件事情的极端表现就是上学不让谈恋爱、毕业立刻要生娃,多少是畸形的。不过,小电影一定是生理知识的最优载体吗?我倒是更希望有更加专业但也不隐晦的载体。顺便说一下,我个人对于吉田的关于孩子的讨论确实不完全认可,但听说一些女性观众会更喜欢动画中的女性表现得更加自然,因为我目前还没有见到过有人批评罗小黑战记2里鹿野的形象设计过于男性化(也许是有但被埋没了;这又涉及到世界的文化走向是否可以由最有话语权的人们决定的问题),我个人也说不好这里的界限在哪。可爱和萌和ero之间的界限在哪?一旦想给模糊的东西分界必然会招来质疑,然而像我国很多平台的自我规制不明确划界也会找来质疑。
  kb2. 暂且不论正义性,物理隔离可太有用了。从个体上确实是怎么拦也拦不住,但群体上看还是会减少现象发生的概率。顺便一提,好多矛盾的产生也是你说群体我说个体导致的。个体是偶然但切实的,群体概率是飘渺但(若有合理的模型预测)必然的。

  kc1. 不同人对句子和词汇的理解和感受不同,只能说有人感受到这种不尊重是事实。吉田是否是主观不尊重,我至少认为她没想刻意表现出不尊重,当然话离了口就不完全是自己的了。
  kc2. 你还别说,虽然不会因此导致它成为霸权,但会有一丁点的贡献。至少这让我开心地看了下去,并且推荐给好友,而败犬女主就不敢推荐。不过会不会有更多的人因为看到了这些改变而选择愤而不看,不知道。会不会因为吉田说了这些话而导致下一季有更多的人不看,那就是另一个问题了,即后面的ke1。邀功这件事也是不同人对话语的理解不同吧,这话她说了确实像邀功,但不说的话会有这么多人知道吗?此外,关于改编的道德和伦理,我看很多人都觉得这个改编如果不拿出来说的话没有问题,那就不再进行论述了。
  kc3. 见k5;目前阶段杂音必然是对商业有帮助的,我不反对。商业的事情,大家用脚投票就好了吧,即使我不说也有海关在监督。也不是说目前海关的判断就可以被认为是伦理,逻辑上应该是反过来才对,正是当前伦理影响了海关的判断。还是该讨论一下如何让伦理变得更适合这个时代更多人的需求。

  kd1. 暂且不说虎与兔是否也是目标霸权的动画。假如现有的两部分市场不平等,对两市场进行相同的要求是否合理?同样见k5。有人提出过一个朴素的观点:女性创作者对同人文化的高参与度是与商业市场主流倾向于男性相关的。这背后是否有统计支持,我不确定,只能说我有限的体感认为有道理。

  ke1. 从派系斗争或者维护自身群体利益的角度,这种担心没有一点问题,现在噪音确实引发了争议。不过,“剥削”这个词也许就值得探讨了,它到底是子虚乌有呢,还是大家尽力掩盖的事实呢?这个词本身是贬义词,不过如果抽离贬义,只从其获利的涵义上看,也很难说完全子虚乌有。证明这份剥削又是一个大问题了。
  ke2. 我不知道认同service是不是一种业内道德,但它至少不太可能明确地写在招聘启示上。人们天然讨厌言行不一的人,可以理解。这种讨厌也许可以算是感性和主观的一部分。这个时候有人会说了,我这不是和我自己的k1矛盾了吗,大家的讨厌正说明了吉田的错?更本质的原因恰恰是,不仅业界的作画资源是有限的,相应的情绪资源也是有限的,有的事情让一些人高兴总会让另一些人闷闷不乐。
  ke3. 见k3-k5;赞同因噎废食,也确实可能会有人火上浇油。能在这个网站读到这里的人大概多少是对ACG的某些部分有喜爱的感情的,然而有人对这个产业充满了鄙夷也是事实。不管是否关心政治,政治都会关心你,不过如果政治只意味着划界和分派系和站队和斗争加上一些辱骂的话,虽然可能是常见的情况,但总觉得有一点狭隘。我更希望政治是一种人与人交流、人看见自己与集体和社会的连接的方法。

  kf1. 综合现有资料来看,吉田似乎确实是受广义的DEI影响,而不仅仅是从女性主义出发的。我的想法依然见kb1。如果单看这句 “是否有男朋友”,自然对方如果是性少数的话也会分成敏感或不敏感的人。假如说这句话可能会表现恶意,但实际上说话人毫无恶意呢?个人的善意可能是比较确切的,但体现在语言的态度就不仅仅是自己的态度,还有背后几千年数十亿语言的发明与使用者及其社会背景。最方便的办法就是问的人尝试放尊重一些,答的人降低一下敏感度。也许人类语言和语气还没有进化出一句能纯善意地进行询问的话。某种意义上我会认为这种单方面的诉求有道理,但却是没有考虑到现有语言的局限性的。这个问题的棘手点就在于“要求”弱势的一方配合着做什么是否有所不尊重,是否要让多数人彻底适应少数人的问题,然后把支持者和反对者连接到政治光谱。还是希望能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看怎么做在当下最有效率。我的出发点仍然是k4,即舒服为主。

  kt1. 著名影视的类似镜头受到追捧,是否与其质量和程度有关?且追捧是否是声量更大的一方的结论,是否淹没了认为这些镜头不舒服的人的声音?“受到追捧就是正确”涉及“正确”的定义,有道理但值得怀疑。
  kt2. “动漫是垃圾,我也是”,从字面理解,意思似乎是通过提前自我贬低来将其他人的道德指责无效化。从对自己和他人的情绪控制上有合理性。甚至我觉得这还有点非主流的受害者的阴暗酷在里面。其实如果做到纯粹自我封锁离线看动漫,倒也没有问题。但动漫本身是连接大财团的,财团是连接社会的,最终一切还是会受到外界的影响。这时候就得“你不理政治,政治就理你”。卧槽,一切都合理了起来。这么想的话三观和方法论是高度一致的,只要足够坚定就能自我一致地走完一生,从个人的角度说好像没什么问题,难怪这句话流传甚广。这种就是纯价值观的不同了,对于这样的读者,我确实没法围绕这件事进行更多交流。
  kt3. 见kb1。此外我在想,这个世界里色情和教坏小孩为什么就没法解耦呢。对于没法解耦的一团乱麻的历史旧账,只有讽刺这一种办法了吗?悲。
  kt4. 关联性和因果性这种事情虽然已经老生常谈了,但仍然能够每天掀起无数人的情绪,可能人性就是难改吧。或者不如说,正因为难以充分研究,所以双方都有足够的“数据”来支持自己的观点。这算不算社会的bug、人性的弱点呢。
  kt5. “(时代)局限性”似乎是一个中性偏贬义的词。作者当然有落后或超前于读者的时候。到底算是落后还是超前,又涉及了社会的实际进步方向的问题,是原地转圈还是螺旋上升还是螺旋下降什么的。作者的表达和读者的需求产生冲突的时候怎么办?一种路径是读者用脚投票从商业上反对,另一种是读者直接SNS炎上。前者算不算是商业世界对人的束缚,我不知道。后者是不是时代特色,我也不知道。只觉得前一种慢但是和平,后一种猛烈但是快速。未来人会不会有一天怀念“那个时候还是大家在SNS上踊跃炎上、争取自己对于一些概念的定义权的黄金时代”呢?
  kt6. 可能又是史观问题,今天的人该如何看过去的事。历史我一窍不通,但我总觉得这目前应该不是一个有标准答案的问题。
  kt7. 见kb1
  kt8. 值得了解的历史。
  kt9. 见ke2;吉田从一个道德系统脱离并进入另一个道德系统,这种行为是否必须受到审判,也许也是一个暂时没有明确答案的道德问题,除非第二个道德系统是所有人反对的。这种情况下,支持的人支持,反对的人反对,似乎蛮合理的,遗憾的也许就在于不会有人会特意借这个机会创造沟通的空间,或者说只会创造便于互相攻击的空间。
  kt10. 一定程度上是反映了业界风向,这也许也算是媒介发展带来的间接影响之一吧。原作者和staff的态度到底只是礼貌还是真心认为如此很难考察,并且在今天,事件当事人的满意与否和观众的满意与否可能也不完全相关了。悲剧确实是要避免的,但按目前的节奏看暂时离这种可能还很远,如果现在担心未免有些早。

  这是一个资源不充足的世界,是一个无法让所有人满足的世界,是一个难以看清真相或者说真相只是事件意义的微小一部分的世界,是一个事件高度耦合但用有限精力只能选择支持或反对的世界,是一个充满了历史旧账的世界,是一个因果性和相关性需要花太多精力才能分明的世界,是一个人性有弱点的世界,且暂时是一个有很多因沟通不畅而徒增许多舌战的世界。凌乱地说了一些看法,没有特意整理,可能不太易读,逻辑也不太顺畅,有些答非所问,辛苦大家阅读到这了。

  根据回复,这篇内容很可能会在未来进行修改,或者删除/仅好友可见。所以如果有任何想批评的内容,建议引用我对应的原文,一方面可以当作存档,另一方面也让我知道哪里可以完善。当然,如果是纯立场问题(例如kt2),也希望能友好交流,让我增进对您以及您希望代表的人的了解。由于时间有限,可能不会及时回复。

来自:Bangum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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