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速通关了解全部游戏内容后我发现自己还是不太能喜欢上这个故事。不是因为buff叠加得太满:太妹、霸凌、谣言、家庭、性向、人际、地雷,以至于我觉得简直是一种对角色的丑化和恶毒的想象,除开以上的要素剩下的东西有点散乱,角色们单纯被苦难塞满,用来思考的脑子寥寥无几,其实无所谓,毕竟可以归咎于故事需要;也不是因为我是纯粹的百合厨很想看女孩子搞暧昧结果发现过程被上述得要素占满没有预留喘息的空隙给能够谈恋爱的位置以至于留下每一段感情的割裂感……好吧,或许稍微有点这方面的原因。最主要的其实是,我不太看得上游戏中人物之间的所谓爱啊或者什么之类的感情。
事实上关于逼仄无聊小城市的闭塞感下遭受家庭和人际压迫的描写已经不新鲜了,我甚至可以说在《龙族》的路明非上可以找到相同的感觉,不同之处在路的标签没那么满,挂也是有的,没到那么糟糕的局面,出身优渥的江南甚至不能想象贵族高中之外的情况,相比之下我完全可以理解作品中的主人公赵颖在如此危如累卵的环境下经过长时间的忍耐所爆发出的歇斯底里的台词,一如正常be中一样激进毫无转圜余地。围城般高压的背景下看似毫无出路,于是和《龙族》提供的一时的发展路径不同,《纸房子》将之颠倒过来作为自己最终的解决方法。
什么意思?《龙族》里路之所以离开家乡前往卡塞尔很大程度上是为了追求诺诺,路很多次记起诺诺为他出头的场面,为了这份爱路选择了最有可能实现的途径顺便脱离了泥沼;《纸房子》我看到一种更加功利主义的感情,简直是为了脱离困境而不得不求助于爱情一般,把自己委身于他人的决断,以一种等待拯救的姿态参与到感情之中,结果真的如愿以偿,把前面“真实”的苦难系数解决,王的绿卡、陆的代刀、徐的谋杀、贺当妈妈无外乎如此。也因此我认为游戏其实是聚焦在困窘于家庭和学校关系的孩子身上,lgbt不过是一个幌子,一个用来解决问题、结束故事的工具。
但最大的问题还不在这里,虽然游戏打着同性的幌子实际上参考了传统的恋爱关系造就了依附他人的经典女性形象,就像前面说的,我们必须考虑到如此严苛的社会背景和家庭症结。更大的问题是故事中的爱其实是毫无用处的。
我并非是最能感同身受的群体,但我大概能想象故事能带来一种怎样快慰。在历经了几个小时痛苦的自我映射所导致的泪眼婆娑后毁灭抑或是得救的结局充满了快意,很不错,很对得起自己几个小时的阅读体验。但除此之外呢?我不会说结局相比前面的铺垫显得太过短促让人意犹未尽,但如此梦幻的解决方案真的能有所启发吗?游戏揭示了现实问题,然而对于真正的受众而言这样的困境根本不需要特别提出,她们已然或多或少在经历了,而对于并非受众的看客,多多少少带着一些猎奇心理,里面的苦难作为谈资已经很充足了,至于解决方案?压根和我们无关。
开头所说的话,也就是指《纸房子》所开辟的脱离困境的进路是失效的,或者说什么也没开辟,沦为了一种苦难的展览,以满足大部分看客的求知欲和好奇心,边缘群体的标签成为吸引人的卖点。但要是说,我前面瞎逼逼了一大段,能不能举出有效的进路或者说开辟过的进路呢?
有的。有部作品比《纸房子》更充满恶意更洒满狗血过程更异想天开结果提出的方案反而是对的。看过《章鱼癖的原罪》大多不太理解结局,放弃快意恩仇的情节设计,怎么就和解了呢?《章鱼癖》要告诉观众的是,其实化解苦难的方法很简单:不顾一切地长大就好了。
徐敏敏在游戏中说:要不解决自己要不解决他们,其实暗合这一点。赵颖之所以被赵杰如此粗暴、冷漠地对待并不因为赵杰视赵颖为陌生人,正相反,赵杰将其视作自己完完全全的所有物,一段失败婚姻的纪念品,才能这么肆意妄为;对赵子璇近似放弃教育的宠溺也是类似的一体两面,不过是用来维持新一段婚姻的稳定器,赵杰对自己的两个女儿实际上都并不关心。
于是一切痛苦都来源于此。孩子们无法选择自己的父母,无法决定自己的出路,他们的经济高度依赖于父母,他们的感情高度依赖于狭隘的人际关系,他们的未来在很长一段时间都被当做筹码,放在名为考试的赌桌上。顺带一提的顺带一提,他们也无法选择自己的性向。
在翻看steam评论区的同时,有看到这样一段话:“我们不要在这里 跟我回去十八岁 躲到台大校园杜鹃花丛下 不要被命运找到“。正确的方案与此相反,要尽快地、尽可能地逃离自己的童年,为此必须好好吃饭,好好学习,要把自己的精神尽快拉出来锤炼一番,以期获得和肉体不相匹配的成熟,要变得人情练达而油嘴滑舌,口是心非而面不改色,要排空无谓的感伤更关注身体的损害,甚或几近于麻木不仁。如此就能以大人的姿态从世界的生存游戏中胜出。这条路径太过天然以至于孩子们早就学会吸烟,模拟一种成功逃脱的假象。
那么其他的孩子们呢?这里回转到经典的《糖果子弹》:
“或许我也会变成那样。或许我也会装做没有暴力、没有失去、没有痛苦、什么也没有,在某天辛苦得变成大人吧。把朋友的死当成是年轻时代的勋章,当作满怀同情心在居酒屋喝酒时聊天的话题,我不想变成这种腐败的大人——我有这种预感它将要发生了。但是,我以十三岁的年纪生活在这里,周围也都是拿着拙劣武器、波叩波叩射击着奇怪子弹的战士们。我认为,决不能忘了这里曾经有过存活下来的孩子,以及死去的孩子。
不能忘记。
在遥远日子的战死者名簿中,海野藻屑的名字与不知名土地上、不知名孩子们的名字悄悄摆在一起。”
来自:Bangum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