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在细节处的雕凿不够完美,女神异闻录5皇家版(以下简称p5r)依旧是一部特色鲜明、独特而瑰丽的作品
它架空设定中人格面具、偷心怪盗、欲望殿堂等一系列布置是犀利而有效的,能够有力地支撑起本作主体叙事中洋溢着的浪漫主义。在一个压抑而窒息的世界里,总是存在着这么一个怪盗团作为一种超越的、现实之外的力量,不羁地对这一切不正义进行抗争。塔罗牌的设定不仅符合了这种神秘而潮流的气质,更是进一步深化了不同人物的个性与特质。结尾处joker从“愚者”走向“世界”的象征隐喻更是一个点睛之笔。
这种浪漫主义与p5r的视觉和音乐美学紧密相连。众人的怪盗服各具特色但艳丽鲜明,p5r作为回合制游戏也有意降低难度,以让玩家获得更舒爽的游戏体验为先,换手、总攻击、show time等一系列战斗设定让p5r的战斗有技巧性却不困难、不枯燥。不同场合的音乐更是与整体氛围融合紧密,无论是在众人皆大欢喜时响起的轻松而空灵的木管乐,还是在银行殿堂里带有贪婪狡诈气质的土耳其唢呐solo。令人最印象深刻莫过于赌场殿堂的The Whims of Fate,Lyn抓耳的唱腔鲜明地渲染出了纸醉金迷且痴狂浪漫的氛围。而赌场殿堂秘宝夺取作为游戏的高潮,这首BGM也勾勒出怪盗团孤注一掷冒险行动中的自信与勇气,优雅迷离的高音下是主要剧情的重大转折,吸引着玩家注意怪盗团如何在精巧的设计下化险为夷。
p5r的优势在于对高潮段落的渲染。编剧明白正常时序的叙述会使故事过于老套,而他们所采取的倒叙则是一个极佳的策略。在开场通过一场极其华丽的追逐战吸引了玩家的兴趣,也在其后零碎的插叙中进一步引导观众对于怪盗团的成立与失手的好奇。明智暴露身份的伏笔极其微妙,隐藏得不着痕迹且颇具匠心。不仅是赌场,在全流程中,大战伪神前的天鹅绒房间和攻克丸喜宫殿这两处也同样精彩而扣人心弦。前者对原本“反抗”的主体进行了更深一步的挖掘,而后者则构造了理想主义与现实主义的鲜明矛盾。
p5r的情节核心在于“反抗”,是一种面对丑恶的现实、压抑的社会时,发自内心的不羁抗争,但编剧却并没有止步于此。在原版剧情的末尾,当众人渐渐把反抗的对象从具体个人转向整个压抑人心的社会时,这份“反抗”的底色——自我觉醒——正慢慢显露。正如众人在天鹅绒监狱房间中的独白、觉醒人格面具时的意志一般,“反抗”的内核并非伟大而空洞的利他主义,不是庸庸碌碌的众人一般随波逐流,也不是位高权重的名人一般扭曲世界,而是个人对现实的抗争,去创造一个自己执念中公正的世界。
p5r的主题却依旧不止步于此,而是在结尾重新融入了现实主义的回响。无印版的结局和皇家版的结局是各有特色的,在不同的重点下是相同的内核。在无印版里,为了能够让狮童定罪,joker不得不自首。这未尝不是编剧在暗示观众,哪怕有着怪盗团这般浪漫而超越的力量,现实依旧无奈。怪盗的力量无法长存,也终究没能持续地改变世界。但是,那又如何呢?一路走来,在一节一节的故事篇章中,joker这么一个有前科的普通转校生渐渐与众人相遇、相识、相伴。哪怕超越的力量已然消逝,羁绊中的众人却依旧在用自己的方法帮助joker,想方设法证明他的清白。当joker最终不得不回家时,也是这么一帮热热闹闹的小伙伴开着车一路欢送。怪盗不在,羁绊长存,这是无印版结局的重心。
与此同时,皇家版结局则更着重于通过揭示现实主义的一角来进一步深化“反抗”的内涵。丸喜所做的事情只是把怪盗团的行为推向了极端,本质上却并没有什么差异。二者都是通过超现实的操作去更改人心,从而使众人能够在令人窒息且无孔不入的压抑中,实现理想主义的救赎。拥抱这份理想的世界,也就是选择丸喜的“理想”结局,并不能算作逃避。在主观唯心主义下,每一个世界本质上都是我们内心所感知的真实。结尾CG中丸喜挥帽告别的背影中既有着心酸也有着淡淡的快乐,joker在一瞬间脱离众人眼前一花,但又立刻进入了人群之中,仿佛意识到了这一切的虚妄却又自发的选择了这理想的世界。那一刻,艺术已成。
然而,玩家的现实里并不存在更改人心的怪盗。当主角团选择反抗丸喜的做法时,怪盗团未尝不是在解构他们自身,重新去拥抱、认可那份客观存在的现实。这让他们一直执着的“反抗”脱离了其外在的形式,真正深化到了内心中。无论丸喜的世界怎样美好,就如偷心怪盗团一样,这种力量在现实中并不存在。击败丸喜后的怪盗团失去了persona的能力,但他们却不在迷茫,而是遵循着自己“反叛”的内心,去勇敢地踏上自己的道路。剧情逻辑上怪盗团不得不解散,正是因为现实中怪盗团不可能存在。但以往的经历却并非虚妄,正如结尾彩蛋中joker望向窗外看到自己怪盗装的倒影,那份“反抗”的心境早已深入每个角色心中。怪盗之行消逝,怪盗之心永存,这是皇家版结局的重心。
哪怕总体架构甚是精彩,p5r依旧有它的不足之处。游戏中人物的塑造不够完整,这不仅体现在新岛真入团前后转变略显突兀,也体现在龙司时而莽撞时而细腻的怪异性格,在极大文本量的支撑下,怪盗成员的性格本来能够被描写得更加细腻而生动。绝大多数coop剧情也略显生硬,并不能很好地勾勒出配角的内心冲突、自我成长,反而更像是主角在机械性地接任务做任务。其中佑介和吉田的coop是较为优秀的,佑介剧情里不仅有对班目为人的复杂性的探索,也有对艺术中名利、欲望以及纯粹美的讨论。而吉田大叔的coop则鲜明地勾勒出一张太阳塔罗,朴实而正直,用自身的气质去耀眼地照亮他人。人物塑造的不足在反派的描写上更是体现地淋漓尽致。编剧想把一众反派都塑造成因为某些执念而扭曲欲望的人,而并非本性中的大奸大恶,从而更好地对应悔改的剧情。但是人物塑造的不足往往使这些悔改情节过于突兀而荒谬。同理,编剧想把明智塑造为joker旗鼓相当惺惺相惜的对手,但最后只把他塑造成了一个情有可原、能被理解的反派,只满足了编剧对于上文里“一般恶人”的人物深度要求。若是想成为与主角对等的存在,这么一个对手需要有与主角等价的价值体系与行为逻辑,不能像明智一样只是为了获得认可而陷入疯狂。这么一看,比起明智,丸喜更满足所谓旗鼓相当的对手的要求。人物塑造能力的不足使得剧情所达到的效果永远低于编剧所期望的效果一层,令人惋惜。
瑕不掩瑜、个性鲜明的神作,这是《女神异闻录5皇家版》应得的名誉。
来自:Bangumi